一点时事。
昨天老五很“燥”地跑来家里,买了一堆东西。
是很贵——然而我用不起也不喜欢用的那种东西。
(`・ω・´)……化妆品可以送人,酒可以我们下次见面喝掉。
不过总之,孩子大了,成长得有模有样,我这个不着调儿的老姐姐很欣慰,谢谢。
我看得出老五最近很焦躁,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燥”,有一种“未来没想好且当下有点烦”的氛围。作为一枚跟她隔着六道大鸿沟十七年岁月的老姐姐,我的远见和前瞻无法看到她未来的可能性。
就像20年前的故乡,望不到我们此时的生活,也看不见我们的终点。
但是属于每个时代的年轻人的迷茫是相通的,
都是要自己在纷繁复杂的十丈红尘万里沙场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通路。
我只能愿老五得专注、得自在……所得皆所愿。
23岁,就问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呵呵,真的太看得起我了,我也不过才41岁而已,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此时此刻,
我但愿那头面前拴着胡萝卜的小驴子一直在快乐地奔跑;
但愿那大地……(嗯嗯,一只很有哲学气质的孩子)画家……能画作随心……
这个透明的observer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观察视角,目前。
至于那个说人生压根没有啥意义的……呃……(⊙o⊙)……没事儿,是友军,估计是主基地被推了只剩这个跟随了我这个叮当的叮当,没关系,姐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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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乡,像是看着20年前的时光片段。
亲戚们都见老了一些,但是,都过得很好。
很好?都?
嗯,都很好。真的。
向兴致勃勃地活着的人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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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一些回乡遇到的小趣事。
现在感觉也没那么好笑。
我们的这座城,不允许我们兴致勃勃地活着,觉得太多东西很有趣。
但是没关系,我们更习惯这里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因为三千公里和十八年岁月,变得不可能再融为同一个家庭,甚至也不再像是同一个家族。
但是,我们时时刻刻的努力,除了为了完善我们自己的人生。
也希望在父母需要我们的时候,不会因为自己如此无力而黯然。
我们漂泊在异乡的每一分竭尽全力,也有一部分,是为父母们安稳的未来而握紧的双手。
我们不在身边,父母们能安稳么?
大概,也能,但是肯定会无比思念我们。
在身边,父母们就一定能安稳么?
不知道,也许心里会更有底,但会像那些同城的父母和子女一样整天鸡飞狗跳活在无限的家庭琐事细节里。
我们承认自己平庸。
但我们不想活在20年前。
这座城市,跟20年前几乎没有变化。
高铁、万达、电商、科技跃迁,都并不能拯救那些时光停滞的小城,和小城老区里那些停在更早些时光里的老人。
魔都十八年,我们删除了近乎一切来自任何家族的家庭闹剧。
我们眼中的四个家族一切存在,都只是逢年过节的微信视频电话和cousin们的朋友圈。
不是我们主动选择删除。
是离开家乡的生活,本就如此。
那些被我们视为cousins的人们,和cousin们的父母家庭,那些叔伯姑舅姨兄嫂姐弟妹妯娌连桥儿——有长得跟我们相似的血亲,也有几十年说不上几十句话的。
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陌生人。
我们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里,一时一刻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打拼。
十年前,我们有父母竭尽全力的扶持,
现在,他们在老去,可我们还不够好,不能停下来。
我们准备好的那些,他们无法享用,
因为他们不能离开故土,无法离开他们生活了一生的——那个我们看来并无太多助益的家族圈、社交圈。
对此,我们无话可说。
他们可以一边怀着重逢的喜悦一边埋怨我们。
我们只能用再努力一点不轻易放弃来回应。
再努力一点点,未来也许会更美好一点点。
再坚持一阵子,应对突如其来的磨难也许会更从容。
我们活在一个太多变数的世界里。
我们还不配拥有他们口中,那“回来好好过日子呗”中所描述的那个“日子”。
最后,用一些跟这次回乡旅行毫不相干的胡言乱语结束本想吐槽的北方家族聚会日常Drama。
(背景,本想写在我家族相册后记里后来还是决定删掉的心魔)
此上于理,此下为情。
今天是2022年1月22日,农历腊月十八 大寒。
我完成了相册第一轮的初稿,合起电脑,临窗远眺,窗外,是京城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漫天的鹅毛大雪,让我这几天为做家族相册而熊熊燃起激情澎湃的热血稍稍冷却了一些,脑子也冷静了几分。
伴随着家族相册的制作,我也在做另一件事,试图联系一位我极其敬重却久未问候的长辈。
因为,这件事情,是我心上的缺憾。
诚然,这本相册是经过我粉饰的美好,且不说美颜磨皮的大头照和美图一米八的大长腿,这本相册,记录的全是亲人的欢聚,尽是畅快的欢笑……
真实的生活,显然,不是这样的。
每一页光鲜背后,都是一纸血泪。
有多少人从少时自以为的肝胆相照,
最后全变成了人间清醒的各自勿扰……
我知道。我明白。
儿童眼中的世界是没有烦恼,谁都永远不会死。
而成年人的世界,是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
这个家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有很多,我也曾仰望着旁观——
所有的家族,乃至是小家庭,欢笑团聚的背后,都藏着一身狗血,满地鸡毛。
苦难是什么?
苦难是十九岁的刚刚沉浸在孕育着小生命喜悦的新婚夫人面对自己的丈夫变成一个冰冷的牌位。
苦难是深夜传来噩耗的电报让悲痛欲绝的年轻人连夜骑着摩托车赶回老宅送别那个慈祥的老人。
苦难是家族里那个无助的小孩,一遍遍地阅读哥哥姐姐们的来信,直到信纸完全被泪水浸透。
苦难是夜复一夜的夫妇离别,是年复一年亲人的病痛;
苦难是面对无常的世事,最后转身放手的那一抹无可奈何;
苦难是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假装自己在阅读别人的故事;
苦难是声嘶力竭的哭喊,是满腔愤怒的争吵,是不甘、怨恨、背叛、黯然心伤和永不原谅……
*氏家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
每一次磨难,都给这个家族留下深深的重重的创伤。
而这些创伤,就刻印在每张照片的背后,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我没有刻意隐藏。
但是人们看不见,
是因为这些伤,一而再再而三地,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愈创。
——这就是我们*氏家族的坚忍顽强与重情重义的宽恕。
细想,五十年来,苦难之上,上天对*氏家族也从不吝于给予幸福。
到现在,*氏家族的所有人丁都还健康快乐地生活在这世界的某处,病痛没有打倒他们,艰难不会吓退他们,我们每一个成员都在遵循着自己的心之所向,走在自己认同的道路上,自由地前行。
如今藉由信息时代通信行业的发展,现在,我们可方便快捷地跟身处任何地点的任何一位家族成员联系,哪怕远在海外,我们可以随时彼此分享最近生活,分享喜悦和糗事,彼此帮衬、相互关怀、再不济,哪怕没什么来往,这个亲人只是活在一条春节群发短信里,那我们至少也是彼此相连的亲人……
除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就失去了问候一位我敬爱的长辈的资格的。
我的印象里最后记得的,还是她15年前的影像。
每当听到别人说起她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碰了,像是一小块磨破了皮的伤口,不会伤筋动骨血流成河,但是触碰到就会很疼。
今年的相册制作,让我心绪激动,看着老照片就忍不住落泪,我觉得很委屈,不管家族里的是非,我是为什么就再也不能问候我敬重的长辈了?
我初到上海的时候,不是她不遗余力地安排人接待照顾我的么?
这个家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是最重要的顶梁柱么?
我和那个表弟,不是一直玩得挺好的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从此便再也不能相见,连问候也不能?
哭了一阵子,我发现我的委屈毫无道理,而且非常矫情。
重点从来就不在于“我做了什么?”,
而是在于,“我没有做什么。”
我是怎么样让这位长辈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不闻不问,然后过去了15年才跑出来矫情一把的?
想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令人可厌。
这15年你到底都干什么去了?连一个电话一个短信的时间也没有么?她是什么时候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的,你没有发现?
还是你明明发现了,你却,不作为……
我很自责,因为,这是我错。
做着相册,我很内疚地发现,
我居然不知道我小外甥女的名字;
不知道我小侄子是哪一年出生的;
兄弟姐妹们全都参加了我的婚礼,我却谁的婚礼都没有去过……
我无地自容,如果以我很忙来自辩。
那么,他们一定也能理解,因为过去的十五年这一段时期,我们所有的第四代堂兄弟姐妹们都是处于人生最为艰苦的攀登时期,那时的我们,的的确确是真的很忙。
而且,在Z世代的世界里,表亲,不过是这个世界上一群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陌生人。
我曾经也是这样的看法,曾经也是这样的作为。
但是,后来,我又想了一下,如果20年之后,我也到了花甲之年,猛然在某个城市的街头,看到了一个神情样貌与我年轻时极为相似的年轻人,那时,我会不会盯着Ta看,会不会很好奇,Ta是谁?
而她小时候,会不会也有人曾经指着一本相册,微笑着告诉她:
“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你二姑……”
……而那一张被叫做“二姑”的相片,是我……
从80后开始,到Z世代的这一代,大多是独生子女,这是当时国家政策的需要,无可厚非,但是全社会的成年人,全部都是独生子女,就出现了一定的社会问题,我们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陪伴成长,导致我们习惯一个人生活,或者说我们能够“克服”一个人孤独生活的状态。
“陪伴”,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代人生存的必要条件。
这个国家数千万的独居青年,便是由此而生……
把表亲当陌生人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就是在这个有着千千万万个人的人群中,有几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陌生人”,你愿不愿意去认识他们一下,看看能不能成为朋友?
“我想,我愿意。”
跟我们的父辈那些亲兄弟姐妹不一样,他们的兄弟姐妹相处是以责任为基础的,而我们这一代,如以兄弟姐妹“责任”来要求我们来往,那真的是“这是七舅老爷的外甥女的小舅子家的大孙子”——
——我搭理你个鬼!
一个社会,怎么让一群完全不懂何为兄弟姐妹情的人强行领悟这种亲情,直接给我们的脑子开光么?
但是,此时此刻,我们父辈的往来,给我们这些表亲和下一代的表表亲们,创造一个相遇和相识的机会,让我们试试看,我们,能不能成为有血缘的——朋友。
“我想,我可以。”
现在我们第四代大部分竣工了人生最初必要的“基本建设”,当我们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似乎,心上少了一些什么……
我们曾经仰慕和尊敬的人,那些我们曾经人生的榜样,如今,可不可以,让我在我们曾经团聚过的节日里,亲口祝愿你?再对你说一次:“过年好——”
如果可以,我可不可以,见见你?……
*家子孙那勇敢到有些鲁莽的表象让其他人往往看不见我们理性和细致的一面,这性格里的细腻有时甚至有些敏感,看似粗犷的感情有时反而更加脆弱,我细细想来,既然我是这样的,推己及人,我们其他亲人,或许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这样的特质?
那么我所热切期盼的、极力促成的那个现在只存在于我的愿望中的情景,对于一些亲人来说,算不算也是某种“惊扰”?会不会在他们心上产生“压力”?既然平静的生活已经过了十几年,为什么还要如此执念?
这些……我自己也不知道,也无法解释,我也……没想明白……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很明确的,这也是我唯一确定的事情:那就是在这个家族里,为这件事情感到遗憾和难过的人很多,曾经和正在努力跟我抱有同样心愿的人更多,他们也许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纠结这事,但心愿,是永远伴随着他们的生活,就像我一样。
而此时此刻,我在这片雪花纷飞的京城街头漫步,仰着脸看随风起舞的雪花,它们像是今时今日在命运中随波逐流的缺憾也像是在昔日曾经苦难中顽强抗争的心灵,我明白的,所以我不愿对家族的现状有任何打扰,也不求有所改变,我只相信,这满天的飞雪之中,一定会有一片,把我此时此刻的想念和祝福,送给我思念的人……
盼一日,万家春风吹云暖,散尽浮生千尺寒,回首十二年,咫尺天涯人两端,再会犹未晚。
辛丑岁末 大寒日 于京中朝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