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 漫画目录

篇章回次名称
罗天大醮篇(哪都通)1姐姐1
2姐姐2
3一大波丧尸
4大学快成义务教育了
5愉快的会面
6张楚岚1
7张楚岚2
8同类
9遗体
10恶劣的开始也算开始
11运气的触底反弹
12强力反弹中!
13卧槽,又被运气套住了!
14大家都想要我的肾么?
15离谱的绑匪和营救者
16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17正义的补刀……
18新世界的大门
罗天大醮篇(全性)19全性
20遗产
21好工作不易找,易找的…
22金光咒
23风莎燕
24师叔欺负人!
25师叔我不好欺负!
26因为我有个姐姐……
27好感度加1
28好感度减10
29八奇技
30三四的美学
31理解万岁
32做人不能太坦率
33大师对小妞
34打赌
35再会
36一根筋
37异人
38刮骨刀
39跟踪
40大魔王
41凶手
42苏醒
罗天大醮篇(冯宝宝往事)43阿无
44提亲
45喜欢是什么
46杀戮
47全灭
48怪物
49我也有的
50入世
51极品
52认识的人
53回头太难
54异动
55张锡林之死
56还想照顾你
57留在你身边
罗天大醮篇(比赛)58通天箓
59命运
60阿威十八式
61雷烟炮
62诸葛青
63前往龙虎山
64天师继承与真相
65各显神通
66万众瞩目
67罗天大醮
68爱的教育
69干翻苍穹!
70强者的尊严?
71
72田野埋麒麟
73斩仙飞刀
74小师叔嫉妒我?
75机智的一逼
76冰雪女神玲珑大人!
77王也VS铁马骝
78太极
79冯宝宝VS王二狗
80流彩虹
81无色之炁
82芳草天
83老和尚又是你
84吕良的过去?
85小火神VS诸葛青
86武侯奇门
87诸葛狐狸
88采访?
89曜星社
90出阳神
91会谈
92达成共识
93三十六贼
94你嘴最鬆,我嘴最严
95田师爷
96给我们看看你的xx吧
97篝火晚会
98
99龙虎山遛鸟
100对阵唐文龙
101无耻并不等于无能
102冯宝宝VS萧宵
103神莹内敛
104连续中出
105不动如山
106王也VS诸葛青
107术士
108飞蛾扑火
109风后奇门
110奇门格局
111打架的时候别call
112吕良
113针锋相对
114要听爸妈的话
115一起埋了吧
116唯手熟尔
117来吧柳大爷!
118拘灵遣将
119大姐你看看周围!
120常清静
121选择
122就不听话!
123给我听话!
124服灵
125快走!
126子仲爷爷
127卧薪尝胆
128奥斯卡影帝
129大风车呀吱悠悠的转
130西方异人
131无处可去
132决赛
133堂堂正正
134降宫与水脏
135迅雷
136猴与猪
137十年空白期
138小白长虫
139理想中完美的自己
140那一晚
141天师的份量
142相反的决定
143五百块
144天师度
罗天大醮篇(全性)145想要?找我啊
146交战
147炼器与化物
148不要脸的确很轻松
149三一门与逆生三重
150打不过就撤
151偷袭是没用的
152仙人之姿
153大闹龙虎山
154不拔一毛
155不取一毫
156十二劳情阵
157愤怒与仇恨
158错了什么
159己不由心,身不由己
160净心咒
161可以杀吗?
162决不妥协
163四个选择
164活着本身就是奇迹
165女孩还是女士
166故人
167汇合
168打架的时候要卖惨
169不要相信卖惨的
170一波未平
171全性龚庆
172神满不思睡
173您的命,我背了
174晚安
175戴孝
出世篇(王也)176北京欢迎你
177蓝色小药丸
178聚会
179我们一起开公司吧
180好多诸葛
181专业且正规
182你们都有的
183天师度与守宫砂
184没想到吧
185坑爹
186入室
187惯匪
188都是惯匪
189最后三个
190是板砖动的手
191归元阵
192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193姿势是由身体柔韧度决
194淘气的小桃园
195怪胎
196化吾为王
碧游村篇(神机百炼)197晚上要早点睡觉
198有事请找前台
199私人武装是犯法的
200神机百炼
201临时工的真相
202抢红包要手快
203大慈大悲手
204贵人之姿
205不用杀
206我真好运
207爱之马杀鸡
208药仙会
209法宝
210我在你身后
211一发入魂
212不幸的根源
213服下去
214倾情蛊
215你们这是找抽
216鎏金如意
217别扭
218上面的人
219操刀鬼与刀
220新截
221武侯派不要面子的吗?
222你说了可不算
223用诚意打动
224修身炉
225不要走夜路
226帅哥小心身后
227不要转身
228“利己”
229变化
230命格轻贱
231干叔叔
232人口红线
233尬撩现场
234没毛病
235没事老斩天做甚
236真实与虚幻
237真实的疼痛
238乾之三爻
239神机与术
240各自行动
241禽兽
242在笑
243有麻烦找老四
碧游村篇(陈朵往事)244蛊的培养皿
245蛊身圣童
246蛊童的真面目
247蛊童的困惑
248同类
249尝试
250异类
251新生
252我叫陈朵
253临时工蛊身圣童
254遇马村长
255陈朵丢了
256第一次选择
257送我走
258最幸福的事
259撩妹“国手”
碧游村篇(决战)260“公司”高层会议
261准备行动!
262月黑风高……杀人夜
263野茅山
264受伤的总是“老实人”
2652级抓下的重要性
266请你去死,不用谢我
267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268先喊救火再放火
269这算修罗场吗?
270小心“贱”圣偷家
271暴走萝莉
272五方揭谛
273adc是真滴惨
274热血的战前动员
275陪你玩啊
276车裂他
277神格面具
278肉装adc与生物师
279冯宝宝VS马仙洪
280王也vs金勇
281boss战开始
282“游戏玩家”
283你们什么都剩不下
284清完小怪开boss
285你的好叔叔在干什么?
286“家贼”难防
287大侄子,你家好多手办
288差点被“松花蛋”打出大
289“熊孩纸”觉醒
290手办的天然克星是“熊孩子”
291肉灵芝
292bug的神机百炼
293被群殴的马村长
294超越常识的不只你一人
295乱金柝+龟蝇体
296我要用炉子找回我的家
297善后工作让正式工来做
298“天兵”与蛊童
299你还可以选择“死”
300陈朵的小遗憾
301我……就要回去了
302再见,陈朵
303楚岚的内心独白
304你不是我的默默抠!
305问题的根源
306三件事
307诸葛青与神机百炼
308诸葛青的心事
309最重要是自己承认
310心魔
311三昧真火
312马仙洪逃了?
313冯宝宝你多大了?
314天师下山
315十佬会谈
316我看谁敢?!
二十四节谷篇317改头换面
318吕良的记忆
319——
320明魂术?
321三十六贼与八奇技
322神明灵
323有趣的人
324迷之生物体
325心机VS心机
326请务必带上我们
327核心
328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329变异?的猴子
330他们也是我们
331山谷
332修整
333张怀义的子孙
334二十四节通天谷
335三车力
336何为人;诚
337godmother
338森林之神的庇佑
339这不巧了么
340好敲的也不能敲
341炼器和炼金
342艾姆鲁
343态度的转变
344比比肺活量
345一个,搞定
346纳森卫
347六库仙贼
348我不做人啦
349抱歉,
350张楚岚,我来陪你
351顶住!
352宝藏在哪?
353朱迪
354给我们个交代
355无根生的藏品
356对你这样信任的人
357何为人……顶天立地
358顶天的基础是立地
359紫阳山人
360九曲盘桓洞
361怎样的脊梁
362天师府弃徒
363无根生的宝藏,我得手了
364认识宝儿姐的人
365值得信任的人
366吕家
367修改认知
368您知道什么是双全手吗
369吕家的血每一滴都很珍
370公司与曜星社
371保护我不违背你的良心
372都在欺负老实人
373公司可真会搞事
374王大师我病了
375三次机会
376陈金魁的第一次机会
377风后奇门vs六爻金钱
378楚岚的阳谋
379解空大师
380凭什么相信你
381张楚岚,我来找你了
382哥屙!小弟在这等你多
383他们来抢神机百炼了
384马仙洪得泡
385你谁都别信
386袭击者
387他们是奔着我们来的
388杀掉张楚岚
389陆家的增援
390你怎么会用神明灵
391杀不掉张楚岚就去死吧
392——
393灵魂出窍的张楚岚
394对付傻子费什么劲啊?
395我……撑不下去了
396总有一双眼睛你逃不开
397陆家兄妹的决定
398张楚岚你干了什么!
399立誓完成
400吕家有变
401吕良
402公司董事长的手段
403会装的人
404王也重回武当山
405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406学霸的实力
407武当学艺
408误打误撞
409王也和风后奇门
410不可怜么?
411第二次机会
412就差一点
413耗上了
唐门篇(丹噬)414我来了,唐门!
415一个人的挑战
416还是打群架吧!
417谋定而后动
418真正的样子
419
420第二轮
421想走?
422尸魔
423不愧是张怀义的孙子
424三尸
425撤!
426做错了么……
427我想怎样?
428只有一次机会
429张楚岚不行了
430不得不迈出的一步
431欢度国庆&合作吧
432手下留情
433翻车了!
434要去的地方
435就你会用针啊!
436旁观和下场
437丹噬图
438机关
439瞬击
440无所遁形
441超纲了
442唐门里有点儿货啊!
443五雷符
444土木之炁
445刺客的护身符
446思维
447一发入魂(二)
448神格面具二阶
449声东击西
450小兔砸
451许新
452重见天日
453安全感
454丹噬
455解题
456新门长
457继承
458唐门的骄傲
459仪式
460履行约定
461履行约定(二)
唐门篇(唐门十英烈往事)462捉拿唐门逆徒
463发誓
464选择
465有关系的人
466掌门的过往
467做戏
468有鬼
469第一次相遇
470做个交易
471比壑山忍众
472出发
473动手
474式神激活
475夜袭
476隆重的接待
477唐明夷
478危险
479陷入绝境
480尽兴
481二十步
482笑阎王
483修罗场
484多余的事
485“转身就溜”
486逆转
487时间到了
488活着回去
唐门篇(无根生往事)489第二次相遇
490白鸮
491自己的选择
492最凶险的时刻
493第三次见面
494就差你们了
495三十六贼
496胸中一团火
497气局
498王子仲
499兄弟
500义结金兰
501聊聊
502摊牌
503太像了
504第三类人
505一念之间
506找口子
507痛快
508冯矅
509神明灵
510传承
511处理一些私事
512利害
513前路注定凶险
514诸葛青pass
515和头酒
516事出反常必有妖
517安抚
518一场大战
519陆家寿宴
520敲打敲打
521天师府高徒
522一巴掌
523背后的门道
524欺师
525考验
526初露锋芒
527分个胜负
528“张”怀义
529真心换真心
纳森岛篇530执念
531冒头的都打了
532纳森王
533谁闹事收拾谁
534替身
535邪祟
536抓获
537事实公开
538仪式开始
539十七
540最后一次机会
541登岛
542“上天有好生之德”
543观察团
544乐园
545倒吊
546阮丰大师
547“接您回去”
548他化自在天魔咒
549鱼龙会
550“做坏事很刺激吧!”
551李慕玄
552交给你们了
553好温暖
554怪胎
555“奖励”
556再生
557价值交换
558赌局
559精准打击
560禁打
561血做的刀
562能力觉醒
563谁要自杀?
564奸商
565自毁的倾向
566岛上情报
567纳森卫
568加西亚
569主人的力量
570“牺牲”
571哪有热闹哪有你
572同胞们!同志们!
573
574贝斯迪亚
575你倒是劈啊!
576满足我
577葬神之死湖
578“地狱”
579天国
580一比无限
581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
582值得拥有天国的人
583保卫纳森岛
584我之珍宝彼之草芥
585登岛
586“表演时间”
587不如狂欢!
588交手
589女武神
590尽人事听天命
591“真正的进化者”
592自由
593“名录”
594“嫉妒”大人
595王!我需要你!
596祝福
597要好东西么?
598重新整备
599为什么不管用!
600庇佑
601无限可能
602行动
603美丽语言
604守护
605随心所欲
606贝斯迪亚的承诺
607望月悟
608倒转八方
609你家大人是谁!
610“魅影”
611最强的“卫”
612背叛
613维克多
614毁灭吧!
615编程与意识的结合体
616讨债人
617交换杀人
618特殊的眷属
619拿捏
620猎人全灭
621易燃易爆炸
622你倒是动动啊!
623浴血
624忠于自己的欲望
625有种的都跟过来!
626我要回去!
627下贱的废物
628毁了它
629撤离
630谢谢你们了!
三一门篇(李慕玄往事)631下院
632“恶童”
633傲慢
634都听您安排
635有趣
636全性您知道么?
637你谁啊!?
638何去何从
639“师叔”
640代掌门
641砸坏了再修
642全性李慕玄
643当个屁放了
644徒手破剑芒
645逮到你啦!
646看清了么
647再多活几年行不?
648出气
649做个门人
650已过其二
651逆生之路
652试探
653有错就得认
654好自为之
655一门之长
656登门为客
657自有后来人!
658三重之证
659三一门的根
660抉择
661退路
662不共戴天
663三一之祸
664两全
665我动手!
666人算不如天算
667
668凶路也是路
669大闹一场
670开挂
671全性保“真”
672别放弃
三一门篇(收缘)673家里坐坐
674归宿
675有趣的事
676我要风后奇门!
677想当天王老子么
678身同等国
679别跟我犟!
680化我为“候王”
681管不了
682听调不听宣
683“无梦”之人
684退出全性
685放弃自我
686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687三一旧址
688糊涂着吧
689最后一天
690王派倒转八方
691不死不休
692不能还是不敢?
693三丹重构
694李慕玄知错了!
695咎由自取
696公司的态度
697离家出走中
698阳神
吕家篇(吕良)699欢聚一堂
700想词!说词!
701神涂
702画中世界
703这就是吕爷!
704二贼
705劲与剑
706动手
707他们怕我
708
709闷棍
710疗愈
711疯狗
712回家
713
714祭灵
715顾家
716圈外人
717接踵而至
718
719询问
720成品
721TA
722归还
723集结
724摊牌
725意外的施肥
726相见
吕家篇(端木瑛往事-连载中)727回家
728
729交待
730方案
731妥协
732旧地
733处境
734发表
735跨越
736出格
737疯狗
738命名
739新生(2025.11.1)

白眉大侠 第三回 娥眉女暴打登徒子 小韦驮比武获芳心

第三回 娥眉女暴打登徒子 小韦驮比武获芳心

书接前文,泼皮无赖勇金刚于大鹏登上沈氏父女摆的“招夫擂”,想要借机占便宜,娥眉女沈春莲沈小姐大怒之下,下场应战,要教训这个不怀好意的于大鹏。

勇金刚于大鹏来到沈家小姐春莲面前,大嘴一撇,小眼一眯,上下不住打量沈春莲。
沈小姐一见便看出是个色坯,绝非善类。沈小姐厌恶他人物猥琐行止下流,心想:此人既无自知之明,且又自不量力,此番非要给他个教训不可。
于大鹏咧着大嘴,打个哈哈说道:“沈小姐,久闻芳名,如雷贯耳,谁不知你是关中有名的美人儿。咱俩自是天生一对,我看也不必过招,万一我粗人要把你小美人儿磕着碰着,可叫我多心疼呢?”

沈小姐一脸不屑,冷笑道:“少说废话,此乃招夫擂,势必要比武较量。”

于大鹏嬉皮笑脸道:“是吗,非打不可。哈哈,既然如此,休怪某家无礼了。小美人儿,请先伸手!”
却说这于大鹏,整日四处滋事,原也是潼关一霸,专爱调戏妇女,寻花问柳。此次登台他哪里为诚意比武会亲?他就纯是上来寻开心找便宜。

白眉徐良看得清清楚楚,真把个山西雁气得直哼哼,心说:这个王八驴球球,该死的混帐东西,竟敢来找我师妹的便宜。又一想,此是招夫擂,任是何人皆可登台比武,真有不安好心的泼皮无赖上来原也没法,谁叫你立擂了呢,这会儿要是自己蹦上去,又算甚么?是登台招夫?是抱打不平?因此徐良便没动。

沈小姐直气得心头血涌,玉体乱颤,暗咬银牙,心说:这无耻下流的狗东西,小姐我非狠狠教训你不可,我沈门的女子可不是你这等无赖欺侮得的。想到这儿,姑娘“刷拉”一晃身,道了声“请”,左手一晃,击于大鹏面门,乃是正手掌,砸面门。

于大鹏看姑娘掌来,急一歪头,这一掌就打空。于大鹏探出右手,他右手蒲扇相似,去抓住沈小姐的手,他是打算利用这机会占小姐便宜。
没成想这一抓,却上了当。
因为沈小姐自幼受九云老尼的真传,会真功夫,岂能教这宵小之徒抓住,沈小姐手腕向下一垂,躲开他这一抓,同时沈小姐另一只手就举起来,两指抓于大鹏面门,勇金刚于大鹏看势不好,赶紧脚向前伸,身子后仰,来个金钢铁板桥,“刷”的一下,沈小姐两指探空,贴着他鼻子尖过去。再晚一星半点儿,于大鹏两眼必然被抠瞎。

于大鹏吓了一跳,一纵身回归原位,“刷刷”双掌一晃,重新进招。
沈小姐也不慌张,二臂摇开,就预备要下毒手。

沈员外看着挺着急,倒不是说担心女儿安危,心说的是:丫头,这可是官准招夫擂,县太爷明文指示,招夫擂可以摆,但不可伤人。这话我都对你讲过多次,你全当耳旁风,刚那一招何其凶险,你要当真把人家双眼抠瞎,咱们可不就摊了官司,人家也不能善罢甘休。你这丫头,实在不懂事。
事到如今小诸葛沈仲元也有些后怕起来,觉得当初就不应当听女儿之言,就不该立这招夫擂,这叫人何其的不省心。
且不说老头子一边看一边提心吊胆。

台上一男一女打了个难解难分。沈小姐见于大鹏身大力不亏,光看这坨儿便有二百五十斤,倘被他抓住,自己势必吃亏,沈小姐暗想:算了,干脆给他来个干净利索的,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何不用败中取胜的招数胜他。

沈小姐打定主意,进招时冷不丁一转身,好似脚下发滑,一跤摔倒。
于大鹏可心里快活起来,暗想:如何?你女孩儿家,气脉不足呀,此刻站不住我何不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得个便宜,过去满怀抱你一抱,看这个婚姻你还有何话说?

只见他一哈腰,“咳!”刚伸出手,向前一凑。
哪知,沈小姐躺在地上,腰眼、胳膊肘俱是高抬板,待他过来,身子一挺,便使了个珍珠倒卷帘的招式,两条腿倏地甩回来。
沈小姐脚上穿一双大红战鞋,鞋头上有两团红缨,就是那大红球,既是鞋头装饰,更有厉害之处,便是这绒球下头有两把钢钩子,磨得是锋芒无比,在球里边藏着,平时小姐从来不使。今儿她太厌恶这于大鹏,故此她双腿往上一钩,使出珍珠倒卷帘,“刷”的一声,鞋尖钩子奔于大鹏的脸就钩过来。
于大鹏这才知自己上当,可再想躲已是来不及。

沈小姐倒也算是给他留了手,那两把钩,正好钩住于大鹏脸蛋子。亏这于大鹏脸够肥,每半面脸蛋若是片下来,也好有一斤半。
这一钩上不要紧,沈小姐再使劲往怀里一勒,“呲啦——”这下可好,于大鹏长了三张嘴,给他脸上勒出两个大口血子,整个透膛,差点儿没把于大鹏给疼死,他“哎呀!”怪叫一声,两手一捂,脸蛋子上的鲜血“哗哗”地流下来。
沈小姐一看取胜,一个跟头从地上站起来,照于大鹏后背又是一脚,心说:你这臭无赖给姑奶奶滚下去!

于大鹏站立不稳,斜着就从台上摔下去。
四周老百姓这个乐呀,齐齐笑起来:“哇——”
“唉,这位不错,上台又多两张嘴,画了个花蝴蝶,老婆没弄着,弄了个丢大人现大眼。”
台下打口哨,乱喊起哄,于大鹏又惊又疼又气又恨,只好把头一低,捂着脸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于大鹏自是回去找人,要报复,不然这口恶气又岂能出得来?

再说小诸葛沈仲元,见此情景便是一皱眉,心说:丫头,你可真够狠,这还不错,钩到腮帮子上,这人也没死,要是钩到眼睛上可够呛,虽是泼皮无赖,可你下手太重,岂不与人结仇?真能给你老子作祸!想罢老头子狠狠瞪了小姐一眼。
沈小姐假作不知,回身从一个老妈儿手里,拿过一盏茶,喝了几口,稍事休息,便朝台下抱拳,郎朗然说道:“我再请一位,哪位英雄登台?”

半天没人应声儿,这就叫“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像于大鹏这种无赖不在少数,都想登台找便宜。但于大鹏这一受伤,把一干泼皮无赖全吓老实了,心说话:别自找倒霉,看看热闹就得罢,原来这小姐鞋里边儿还有钩儿,要教这玩意儿钩上可不是玩的!这小姐武艺确实高,下手也实在狠。再说,既是官准立擂,只要还有口气儿在,人家官府便不管,打伤了定是自认倒霉,怎能去硬撞这个晦气!这伙人这么一想,便都不敢登台。

沈小姐连问五六遍,正回身要走去后台,耳轮中听台下有人喊道:“沈小姐,某来奉陪。”
这声音十分脆快,随着话这人也从西边梯子走上台来,上台之后,这人先是朝沈员外深深打恭见礼,口称:“沈师叔,您老人家一向可好?侄儿给您老请安了。”

沈员外一看,脸不由红了,他认得此人。

您道是谁呀?
来者正是二师兄白面判官柳青的徒弟。此人姓王,名希正,人送外号叫作‘银面韦驮’。

说到这小伙儿王希正,却是有些缘故,他本是白面判官柳青的高徒,满身武艺。柳青旧年曾领着他到华阴县沈仲元家做客。

得了空柳青就同沈仲元讲:“师弟,知道我为何事来此?”
沈仲元就愣了,问道:“师兄不是想我,来看我的?”
柳青笑道:“对,这是其一,眼下还有一桩事与你商量,你看我徒弟希正如何?”
沈仲元道:“我瞧这小伙儿不错,样貌甚好,又能说会道,礼数周到。”
柳青道:“不光如此,他功夫还好呢,你要乐意看,今儿高兴,我叫他与你演练一番。”
沈仲元也来了兴致,便道“行啊!请来。”
柳青一抬头,唤王希正道:“希正啊,来来来,与你师叔练套功夫,请他老人家指教指教你。”
银面韦驮王希正便尊师命,“啪啪啪”练了套拳脚,随后“咚咚咚”又练了趟棒,最后“唰唰唰”再练套刀枪。
沈仲元看完十分高兴,直同柳青道:“哥哥,你这徒弟希正可是收着了,这孩子有出息,练得不错,干净利索。”

到了晚上,柳青又道:“师弟啊,既然我那徒儿希正品貌端正,武艺高强,你又夸奖他,我实对你说,此番我领他来,便是为着求亲来的,我想我那侄女春莲还没许人家,咱们家世再亲近也没有,他们两个人岂不是天造地设一对好夫妻。”
沈仲元一听面露难色,回柳青道:“哥哥,这桩事我可不是搪塞你,也不是说我家女儿高贵,只是你不知道,我那丫头春莲,自小被我娇生惯养,又教她学了一身武艺,比旁人家的男儿也不差什么,给她提媒的从咱家门口排能到十字大街,只是这丫头左强高傲、性子可恶,任是何人给她议亲,全被她拒绝。我要是强逼她,她便连哭带叫要与我吵闹不停,绝不干休,还一再说若我敢擅自定亲,她必要仗一身武艺收拾姑爷,教姑爷家宅不宁,这死丫头说得出做得出,你说有多骇人,唬得我也不敢自专,寻常人家提亲更加不敢应承,只是她年岁渐长,我一直忧心这桩事也实在难言,这单单我丫头只爱好武艺的性子,便是弄得我没处安放手脚,早知如此便不教她练武,现在悔之晚矣啊,哥哥我同你讲,希正这孩子我是相中了,千情万愿咱们结这门亲事,可谁知道我女儿相中相不中,不若我先跟我丫头透个话,让她相看希正,她要乐意,这个事就拍板。”
“好吧。”柳青闻言也只得同意,同徒弟王希正暂住沈家。

这天沈仲元找了个机会,趁小姐练武心情好时,抽冷子拐弯抹角地把婚事向女儿提了,那沈小姐听完立刻就把脸一沉,厉声叫道:“爹!您这又怎么了?我不是早已向您秉明了心意,我如今还小,正是下功夫的时候,您急甚么就要遣我嫁出门去?难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竟是养活不起我的?您要不愿意养我也无妨,女儿这就收拾东西,只管回华山去找我老师!”

沈仲元心里叹息,几世里造孽怎么生养了这个性子的冤家,男婚女配人之大伦说破了嘴,这死丫头全然不听,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好,一提起这个做亲事儿来就要淘气,真是无可奈何,谁叫自己生养娇惯她的,窝火也怨不得旁人,只得耐着性子陪笑道:“我儿,莫要把门儿堵死,那是你亲师叔的高徒,人品武艺皆是极好,我俱已替你相过,如今他人就住在咱家前院,你可私下里也相看相看人家?要乐意,你也可考教他武艺。要还是相不中,爹爹我也不会勉强。何必直接拒人千里?”

沈小姐一向豪爽无拘,寻常若说见个师兄弟她也就大方出去见了,只是老头子这回把事儿整办拧了,沈小姐心上最听不得莫过‘做亲’二字,一提起这事儿,漫说师兄,别说达官公侯皇亲国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她去见,这沈小姐横骨插心,冷言冷语道:“爹爹,孩儿近日心烦,不见,这婚事也是休想,再休提起。”

沈仲元无法,只得回来见柳青,如实说了。

柳青十分不悦,叹道:“兄弟,你是把你这闺女惯得够瞧的,好——我们爷儿俩算白来!告辞!”柳青带着徒弟,当天就负气而走。

回程路上,柳青也不说话,气呼呼只管走,本来这白面判官长得就难看,再沉着一张黑脸,显得更加难看。

王希正便问道:“师父,这是怎么说,造访沈师叔是高兴事儿,若您不舍得师叔也可同他老人家多盘桓几日,您老人家这是为何烦恼?”

柳青便道:“徒儿,此番为师带你,除了看望你师叔,主要也来替你向你师叔家女儿,你师妹春莲提亲,结果却碰了个钉子,漫说我老脸无光,你也下不来台。”

王希正一听乐了,笑道:“弟子当什么要紧事呢,这有甚么打紧。徒儿谢过师父好意,只是实则弟子也不忙娶亲。怎么她沈家师妹是天仙不曾?便是个天仙,弟子也不去高攀她。只盼师父与我师叔老哥俩儿切莫因此闹不和睦,不然才教弟子无地自容。”王希正这等一说,柳青更觉得对不起希正这孩儿,等回到陕西凤翔府,好些日子也没顺过这口气来。

转过年来,沈仲元便在华阴立招夫擂,消息传到凤翔府,真把柳青气了个倒仰,心说:沈仲元呐沈仲元,再糊涂还有你糊涂吗?自古以来,哪个人家是这样结亲嫁女?从来谁人都怕惹事招非,哪有这样没事儿找事儿,看来,你就是有俩糟钱吃饱撑的。你家丫头不识抬举,你更加是个老糊涂。柳青越想越气就自言自语骂起沈仲元来,王希正旁边一听也知有此事,就开言劝慰老师,禀告道:“师父,您别恨我师叔,又何苦生气骂他?您老身子要紧,想来这擂也是从我旧年去提亲之事上起的,我觉得于心不安。弟子打算往华阴县去,给我师叔家站脚助威,以防有人趁机闹事欺侮他们爷儿俩个,婚姻事小,咱们同师叔家是一个师祖,同气连枝,若是师叔父女摆擂有个闪失,岂不事大。”

柳青闻言拍拍王希正肩头,叹道:“希正孩儿,你有出息,师父不如你多矣,你胸怀大度又识大体顾大局,倒是为师心胸狭窄了,照你这说,为师不生气了,也不骂他了。为师同意你去,只是你到了华阴县莫要露面,你要一登你师叔家门,倘教你那沈师妹知道了,只当你去也应擂招夫,又小瞧了你去。徒儿你可暗中保护你师叔父女。此外,为师有个计较,你看准时机也好登台,你师妹既是看不起你,你便显显伸手,教她知道白面判官的徒弟是何许人也,她自己不要嫁你,你却擂台上明明白白打赢了她,看她如何是好?只要你露了这个脸儿,为师我这些年才没白下功夫。”

王希正听了就是一愣,不解道:“这怕不妥吧师父?我既不求她姻缘,暗中保护她父女周全便是,为甚么登擂,又何必去与沈师妹较量?”

柳青脸一板,严厉道:“哆!怎么?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到那儿势必要登擂,你不招夫也得去打赢那沈春莲来!”柳青讲着讲着又生起气来,声音也一声儿高似一声儿,“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你沈家师妹既不乐意嫁你,跟她老子摆个破擂唬人,你只管去登擂,胜了她,看她父女还有何话讲。只有如此,为师我这一口气才能顺过来。”

王希正一看,心说师父你这心里果然还是生着气呢,这哪里是命弟子去保护她父女,您这第一个就是去找茬儿的呀,但师命不可违,希正也不敢多说,想着到了华阴擂台,自己再见机行事就好,打定主意便叩头领命道:“师父息怒,弟子遵命便是。”

柳青这才转怒为喜道:“如此才是我好徒弟,徒儿你早些动身,为师等你喜信儿。”

于是银面韦驮便背刀在身,带百宝囊,拿上川资路费,来到华阴县。果然没登师叔沈仲元的门儿,街上找了家店房住了。早几日没事儿便围着擂台转悠,或在沈院儿周围暗中保护。

今日招夫擂开擂,王希正也挤在人群,本不想登台。但见第一个上台的于大鹏便是成心找便宜来者不善,而沈家师妹出手也太狠,把于大鹏脸蛋子钩俩大口子,看意思于大鹏是回去找人来报复。这样下去招夫擂怕是要弄出人命事端来。

王希正心想,干脆我登台,到台上将这场圆下来,让这擂早些结束,省得再出麻烦,故此,他才登台。

小诸葛沈仲元为何脸红,一是觉着对不住这师侄,二是为着这擂摆得原也荒唐,于是沈仲元双手一搀:“贤侄快免礼,贤侄何时到的?”

王希正起身回道:“师叔,侄儿刚到的。”

沈仲元忙道:“哎呀贤侄,如何没到家中去呢?”

王希正便支吾道:“只因侄儿路上耽搁了,故迟来一步,才赶上开擂。”

沈仲元拉着王希正的手道:“好孩子,你也打算登擂招夫?”

王希正惭愧道:“侄儿不敢,只是我奉家师之命,要我同我师妹过招儿,让师妹指教我,再跟师妹学几招儿。”

沈仲元听了便明白,大笑道:“好贤侄!老夫欢迎。请!”沈仲元暗想:再没有更好的了,这小伙儿生得溜光水滑,旧年我曾亲眼见他演练武艺,拳脚手段确实干净利索。当初我那丫头犯倔不见人家,这等一个佳婿岂不错过,今儿让那丫头当面相看,看她还有甚话说。”这老头子都倒了戈了,小姐还蒙在鼓里。

王希正这才迈步来到沈春莲面前,朝着她作揖道:“沈师妹,愚兄这厢有礼。”

沈春莲抬眼细看,只见眼前这小伙儿生的十分整齐,银娃娃似的,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怀,身量五官即便称不得如潘安宋玉的“美男子”,却也十分周正,颇合眼缘,沈小姐暗想,闹了半天,这便是王希正。旧年爹爹提过我跟他的婚事,我都没相看他,如此看这人物却甚好。

沈小姐这一见面,心里已先存了三分乐意,不由得脸微微一红,便飘飘然朝王希正福了一福,轻声说道:“这位想是王师兄?师兄纳福。”

王希正忙又拱拱手道:“正是愚兄,师妹勿要多礼。”

沈小姐又道:“王师兄登台,想是也要比武较量?”

王希正客客气气道:“正要请教,望师妹指教一二。”

沈小姐脸又红了,也谦道:“王师兄客气,还望师兄手下留情,请指教!”

王希正听得个“指教”二字,便知眼下两个人势必要比试较量,又向小姐沈春莲抱拳道:“如此,师妹,恕小兄无礼,我要领教了。”只见他将身往后一撤,“刷刷刷”晃动双臂亮出门户,亮得乃是大鹏双展翅。

小姐沈春莲也倒退,朝下一哈腰,“刷刷刷”也亮了个童子拜佛。

刚一亮门户不要紧,台下已轰然爆出掌声,众口交相称赞叫好。连白眉毛徐良也禁不住点头,心道:不错!这还些看头儿,依我看,我那妹子要找女婿,这王希正也算可以,模样武艺都够般配!这徐良在下边儿倒先一百个乐意起来。

单说这对青年男女,亮完门户,各道个请字,二人朝前一凑,这才动手。
要问他们使的什么能耐?
王希正使的是柳青教的真功夫,唤作“八卦连环掌”;
小姐沈春莲使的也是拿手活儿,乃九云老尼传授给她的“五祖点穴拳”。

俩人一交手,正合“上山虎遇下山虎,云中龙碰雾中龙”,真斗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见他二人好赛走马灯,转心陀螺一般围着擂台“滴溜溜”来回乱转。

这时,也没人鼓掌也无人喝彩,台上台下反倒鸦雀无声,您道是为何?只因他二人斗得激烈,招式凶险,不相干的人见了都不免悬心,又是一对璧人,举手投足皆打得好看,众人一时都看呆住了。

可台上这两个,也是一边打一边各怀着自家心事。

王希正心里思忖:我这沈家妹子真是有两下子,我是心服口服,生得又这般标致,也难怪她心骄气傲目下无人,依我本意,可不愿与她赌斗,这是让我师父硬逼我来登台较量。想当初,旧年里我老师领我登门求亲,弄了个烧鸡大窝脖儿。人有脸树有皮,人家不乐意许我,我又何必强求,但师父他老人家一直觉着憋气,非让我来与她较证高低,想是反教她认为我这人没羞没臊,纠缠不清,非要高攀她,倘真要落出这个名声去,才教我脸上无光。不过师妹这副模样,这身能耐,我又怎能不十分爱慕她。想到此处,小伙儿王希正便要手下留情。譬如眼看这一掌要打在身上,他就撤回七分掌力,化作虚招;一脚要蹬到身上,他便把腿缩回来九成。

沈小姐呢?心里头也在暗暗自悔:可恼我性子太急躁,当初不曾细想,那柳师叔乃是我爹爹同门,他老人家的高徒,焉能是寻常的俗夫莽汉,我爹给我提这门亲事,我连相看都不相看便撵人家出门,何其无礼。要早知是这等品貌端正,武艺高强,我又何尝会不乐意呢?总之还是我当初不该,只是那时失礼是补救不得了。但此时正是招夫擂,不若见好就收,干脆我顺水推舟应他求婚就得了。小姐心这一活动,打点要同他做夫妻,那岂能下死手争斗,是以小姐沈春莲手下也留了情。眼见刚要打上,索性就忙把拳收回,险要踢上,她便中途换招。结果他两个便打得奇哉怪也,倒都不用防对家进招儿,专想着怎么给对方放水。

徐良瞧得这个乐,心道:嗯,有门儿,大概这二人打擂台还倒真打出‘郎情妾意’来了,此事可真是又奇又怪又巧又妙啊!看得我老西儿哈哈笑,老西儿在这儿暗中偷笑不提。

不单徐良看出来,旁边观战的小诸葛沈仲元更是看得分明,老头子手捻须髯,脸上含笑,心说:死丫头,你都把你老子活活儿气死了,旧年人家登门求亲,我千般说万种劝,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又要离家出走,又要如何如之何,现在怎样?后悔了吧?真没想到王希正这小伙儿这等出息,看现下的功夫,比旧年更有长进,真乃是佳婿也。这沈老头儿本就看好王希正,这下更是心满意足,只笑呵呵看着这对台上打“蜜拳”的小儿女。

看官问了,这何为‘蜜拳’?
那八卦连环掌也好,五祖点穴拳也罢,皆是阵前赌斗制敌之招式,这等时时刻刻心疼对方怕伤了对方的对战拳法,可不就唤作“柔情蜜意拳”么?

所以这事儿到此时节便好办了,这一对青年男女,斗到三十五个回合,但见小姐沈春莲“刷”一晃虚招,“滴溜”身形退在一旁,到她父亲桌边来,红着脸低声说道:“爹,我看这擂台应是结束了。”

老头子恨小姐从前骄傲,便有心使坏,故作不知问道:“噢?丫头,我看你二人正斗在紧关节要之处,你忽然停下说这话是何用意?”

沈小姐暗暗咬牙,恼父亲这时还跟自己顽笑,便嗔道:“爹爹,你有甚不明白的!这座擂是作甚么的?”任她如何豪爽,毕竟是闺女家,岂能亲口说出自己的婚嫁之事,沈小姐只“噗哧”一笑,朝她爹撒娇撒痴跺了跺脚,便红着脸快步跑后台去了。

小诸葛心里这个乐,心说:我老头子可算盼到今天了,我这野丫头也能教人收服,我也得了好女婿,这当爹的心终于可以放得下的。因此沈仲元站起身来,朝王希正一点头,满脸笑容,正色道:“孩儿啊,你也别打了,这擂台也应当结束了,你妹子同意许身于你,不知贤侄你意下如何?”

王希正一听这言语,脸“刷”一下也红了,赶紧躬身施礼:“多谢师叔玉成,小侄遵命!”

沈仲元还得向台下众人宣布,不然,离台近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离远的便不知。

小诸葛沈仲元满面春风,来到台口,冲着台下众人抱拳,朗声道:“台下父老乡亲,各位子弟老师,招夫擂宣告结束,我家小姐春莲,业已许给意中人,此人乃是凤翔府王希正,多谢众位远来捧场!招夫擂结束,大家即请自便!”

台下一阵喧哗,有人抱怨此番白来了,没看着几场热闹便散了,人群中也是一阵骚动,有跌足抱怨的也有点头赞叹的,众人议论纷纷,事情到此满可也结束。

沈仲元说完了刚一转身要走,就听台下“嗷”地一嗓子,有人高声断喝:“等等!不可结束!”

此人声音极高,极是响亮,准备散去的众人也是一愣,沈仲元也吃惊非小,心说:何人喊叫?随声音一看,人群之中走出一位来,此人分开人群,走到梯下“噔噔噔”几步蹿上擂台。

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肩阔背厚,膀大腰圆,真好赛火燎的金刚相似。脸似红火炭,猴头翘下巴,狮子鼻,火盆嘴,大板牙,连鬓络腮胡子,头戴酱紫扎巾,鬓插素绒球,身穿酱紫色箭袖,十字板带扎腰。但见这人目露凶光,挺着胸,抬着头,盛气凌人,真好比凶神恶煞一般。

沈仲元不知他来意,便满面赔笑向他抱拳,问道:“这位壮士,尊驾登台有何事?”

这人张嘴便十分不逊,高声嚷道:“哎!老头儿,你可叫做沈仲元?”

沈仲元心里不悦,但仍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这人哼哼一笑,又问道:“这招夫擂可是你立的?”

沈仲元心说这是来晚了没听明白缘故还是故意上台找茬儿?心上提起精神注意,嘴上应道:“正是老夫所立。”

这人一脸不屑,又高声质问道:“谁允许你立擂?”

沈仲元一听,断定这是来找茬儿的,只是不知来者底里,故先耐心向他解释道:“这位壮士,老夫这擂可不是私打斗殴,开擂之时,老夫便曾说过,这乃是官准立擂,老夫已申报华阴县府堂,太爷亲批,不信,我有衙门文书在此,来人哪,取来。”家人答应一声,奔后边,片刻就取来公文。

沈仲元向来者一递,说道:“壮士且看,此乃华阴县大堂用印,太爷亲批的公文在此。”

这位拿过来上一眼下一眼看过,啐道:“呸!小小七品县令,芝麻豆粒儿大的小官儿,怎敢答应立擂之事,这种文书还不如厕纸。”说罢,竟把公文撕个粉碎。

沈仲元一惊,质问道:“不知台驾是哪一位?有何权利撕毁县衙太爷的公文?你岂不知国法森严?”

那人咯咯儿一笑,十分狂妄道:“你不认得我是谁啊,噢!那大爷便告诉你小老儿,我乃潼关人氏,我爹乃是潼关镇守史王广陵,人送绰号‘花刀将’,我是他儿子王大全,江湖人称‘花花太岁’。”

沈仲元一听,心下道坏了。
为何坏了?
这花花太岁王大全,在关中平原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太岁,关中一霸。他父亲王广陵,乃是带兵的武将,朝里颇有根基。王大全就仗着他父亲的势力抢男霸女,胡作非为,没想到今儿立个擂把他招出来了。

沈仲元心想:光棍儿不斗势力,武林不惹朝廷,反正我家小姐的亲事也定了,我便多说些好话,把他哄走,这场风波压派下去就得了。想到此处沈员外又一抱拳,笑道:“哎呦,恕老朽眼拙,原来是少帅驾到,老朽这厢有礼了!”

花花太岁把胸脯一挺,冷笑一声儿,越发傲慢道:“哎!免了,认识就好,沈仲元,本公子是来得晚了一步,怎么我刚到台下,便听你宣布说擂台结束,怎么,你女儿已选中了女婿?”

沈仲元陪笑道:“正是,少帅说得一点不错,这亲事已定了,方才您没看见他二人比武,就是这小伙子,此人是凤翔府王希正,便是我女婿。招夫擂既已招得了丈夫,自然要结束。”

“放屁!”王大全破口大骂道:”我说沈老头,你这事做得不妥当,你看不见来了这许多人,都想在这儿招夫么。哪有刚一动手就选中的道理?你既提前定好了人,就不该设擂招人来比,那我们这些远方人不都白来了吗?你岂非诓骗?”沈仲元一听,心说着花花太岁认真是要找碴儿,来一万个人,莫非一万个人都打过一万场不成,那要比到哪年才算完?简直强词夺理无理取闹,沈仲元便不再与王大全解释。

王大全见沈仲元不语,以为他怕自己,便又高声喝到:“我可告诉你沈仲元,别人我不管,本少帅千里迢迢从潼关赶来,为的就是登台比武,我不比可不行。这门亲事现在谁都不许定准,定要本少帅比武定论。”

老百姓一听,这是以势压人,都气个不得了,又都不敢多言,只是都没散去,且看事态发展。

单说那小诸葛沈仲元却也不是好惹的,这老爷子本也是武林老手,年轻时节,您说他胆子能有多大?小诸葛沈仲元曾经将钦差大人颜查散偷偷背走,留下藏头诗挑衅开封府,引出徐良大闹黑水湖,才将他收降。

沈仲元一见这花花太岁王大全实在不讲道理,但也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僵,以免不可收拾,便还是强压怒火,和颜说道:“少帅此言差矣,我小女一人不能嫁二夫,既已选定夫婿,焉有更改之理。少帅既然未能早到,想是与小女无缘,少帅远来,自然不能白来,可否赏个脸,请到老朽家中,待老朽凉酒温热,咱们痛饮几杯,权算老朽与少帅赔礼,交个朋友。”

“呀!呀!呸!”花花太岁王大全大口啐道:“沈仲元,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少帅能同你结交?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过去是贼,当时在绿林道打家劫舍,坏事做尽,现在你乔装良善,没门儿!我可告诉你,只要我在我爹面前歪歪嘴,便能将你投入大牢,我爹笔尖一晃,便定你个死罪。你若识相,叫你家少帅高兴,方才的话就算没说,要使我高兴,且叫那个王希正给爷滚,把你女儿乖乖送给我,我叫辆华贵车马将她送到潼关,我们只要成了夫妻,你还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不依我,死路一条!”沈仲元已是忍无可忍,心说就凭你还妄想要我女儿?我家春莲不灭了你满门!既然这样,也就只得动武,虽然不愿意跟为官的结怨,眼下也是别无它法。

还没等沈仲元打定主意,王希正过来了。因为银面韦驮小伙儿刚穿好衣裳,还没下台就出了事。他一听这混帐不说人话,把师叔气个够呛,便要下场解围,赶紧过来将沈仲元让到一边。
王希正本想:我别给再惹出旁的事来,只是居中调解也罢。想着,他便满面赔笑,抱拳道:“少帅,您不认得我,小人名叫王希正,如我师叔方才所言,我与我师妹婚姻大事已定,此非儿戏,断不可更改。您出自将门,家中有钱有势,何愁没有好女子配伐?何必要跟我们草莽小民过意不去?看小人薄面,此事就罢了吧。”

王大全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王希正一阵,冷笑骂道:“你他娘的是个甚么东西,就敢再本帅面前碍眼比划胡言乱语,看在你的份儿上?!你卖多少钱一斤?本帅知道你老大贵姓?你立马给本帅滚一边儿去!不然本帅当场就要你狗命!”

王希正一听,呵!这个十足混帐,还冲小爷爷我来了,当着这许多乡里乡亲,你个混帐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小伙儿银面韦驮王希正实在也压不住火了,怒道:“王大全!别仗着你爹的势欺人太甚,狗仗人势,我是普通百姓,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王大全暴跳如雷,喝道:“不忍你待怎的?想造反吗?”

王希正厉声喝道:“跟你这种仗势欺人的混帐分庭抗礼,岂是造反?你这狗才说话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哇呀呀”花花太岁一听,你小子无礼,胆敢如此贬损本少帅了,这关中八百里哪个敢这样同本帅讲话?!王大全火往上撞,把外衣甩掉,紧了紧大带,按帽登靴,一晃双拳直奔王希正。

王希正一看,此时此刻不打也不行,为护身起见,他身形转动,插招换势,同花花太岁战在一处。

一伸上手,王希正倒是大吃一惊,原以为这个所谓少帅,必定是纨裤子弟,能有多大能耐,可想一伸手发现想错了,这花花太岁手底下功夫真硬,且这小子不安好心,恨不得一招就废掉王希正,可说是招招狠毒,俱下了死手紧逼。

王希正毕竟忌惮他少帅身份,不能下杀招儿,故此十分吃亏。

此时白眉大侠,正在台底下看得清清楚楚,老西儿徐良火往上撞,心说,这关中一带竟有这样狗仗人势的恶霸,我不来还则罢了,让我撞上哪有不管之理,不若我也登台,为本地除这一害!

不知白眉大侠怎样除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白眉大侠 第二回 云游仙惩恶闹侯府 沈员外设擂遇混人

第二回 云游仙惩恶闹侯府 沈员外设擂遇混人

书接前文,徐良趁夜就走难女朱似玉送回家中,转回长安侯府收拾贺兆雄。

长安侯贺兆雄听说朱似玉教装鬼贼人给搓弄走了,不由勃然大怒,心上怒道:何人所为!?此人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火神庙里点灯,本侯爷岂能饶他!见他吩咐一声道:“来人!通知长安府衙,紧闭四门,与本侯挨家挨户彻查,管他们上天入地,务要将他二人抓回来。”

这边贺兆雄正发威动怒,不料白眉徐良却又回来了。
徐良将难女朱似玉救回她家中,见她父女团聚,老西儿便毫无牵挂,也不曾露面,转头再次回长安侯府,横心要大闹一场。
此次徐良夜闯侯府,一直未曾露出本来面目,乔打扮,装成吊死鬼,老西儿听见贺兆雄正在那儿大发雷霆,索性便在院里蹦跳叫唤起来,声音极为刺耳。
贺兆雄先一愣,向手下人问道:“院内是何动静,还不速去查看!”几个恶奴便挑帘出来,不看还则罢了,一看,天井院内有只吊死鬼,二尺多长的大尖帽子,刷白的大白袍子,腰系白麻绳。往脸上一看更骇人,眼珠子似要冒出来,耷拉二尺多长鲜红的大舌头。这鬼在院里连蹿带蹦,把几个恶奴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回大厅,哭声禀报道:“报侯爷,可了不得了!闹鬼闹鬼!”

贺兆雄一听,也吓了一跳,见家奴唬成这样,也倒退几步,满屋人皆是瞠目结舌。
原是贺兆雄这小子坏事做尽,难免心虚,他心里嘀咕:唉呀,这是哪个,指不定是哪年哪月死在本侯手上的冤魂,如今真的化成厉鬼报仇来了?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乃是堂堂长安侯,手下有兵有将,怕它做甚,要显出胆小害怕,只怕会招人耻笑,管他是人是鬼,一刀杀了便了。
于是贺兆雄又挺直腰板,吩咐一声:“来人!抬本侯的宝刀来!”
亲兵闻言将他那五金宝刀抬将过来,贺兆雄接刀在手,闪掉宽大袍服,到院一看,也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说他身旁颇有些教头,多也出身绿林,其中有四个大教师:一叫鲶鱼头、一叫嘎鱼尾、一叫鲤鱼刺、一叫甲鱼腿,您听听这四位的高名:鲶鱼头、嘎鱼尾、鲤鱼刺、甲鱼腿,这四个恶奴似老虎吃人,乃是贺兆雄的得力帮凶。四人皆是出身绿林,对绿林事儿了如指掌。这四人似有些不信,定睛瞧了一会儿,便同贺兆雄说道:“侯爷,此是假的,乃是人装的。朱似玉被救走定然与他有关,想是他怕别人认出本来面目,故此乔装。”

“噢,对!”贺兆雄一听有理,“本侯虽未见过鬼,可也听人言讲,神鬼惧恶人。”他便向前迈了两步,把大刀晃三晃,摇三摇,高声喊道:“呔!对面的狂徒,你是哪个?敢不敢摘了假脸,露出本来面目,与你家侯爷看看。你要真是英雄,便摘面具,若胆小不敢藏着首尾。如今你也进了我常安侯府,再休想活着出去,速速报上名来!”

徐良心中好笑,暗想:这衣裳真有用,哪回穿上,都能把人吓一跳,省了山西人不少事儿。老西儿非但没理他,还蹦得更欢。
长安侯见徐良全然不理会,更是恼火,大喊一声:“狂徒休走!看刀!”
“嚓”地一刀,力劈华山,直奔徐良的顶梁门。
徐良一不慌,二不忙,透过假脸上的小窟窿,看刀到了,才往旁边一歪脑袋,刀便落空。

徐良疾转身,倏忽便转到长安侯身后,抬起腿来,照长安侯尾闾骨就是一脚,“啪”一声,把个长安侯蹬得站立不稳,朝前跑了十几步,狠命用大刀一拄地,才没趴下。
您别看没趴下,可把个长安侯疼得嗷嗷直叫。伸手一摸,坏了,尾闾骨上的脆骨生生给踢坏了。此时长安侯疼得满头冒汗,喘吁吁大喊道:“你们还不快上,抓住这行凶的恶徒!”鲶鱼头、嘎鱼尾、鲤鱼刺、甲鱼腿、滚地炮、坐地雷,一帮子恶奴才各拿刀枪,朝前便砍,将老西儿团团围住。

徐良一厢打,一厢心里却琢磨到:我如今是抱打不平,既已救了朱似玉,便无需再闹事,也免打出人命来,使地方上麻烦。想到这儿,老西儿便同这起恶霸开起玩笑来,要问怎生开法?
他拿两手弹这些恶奴才的脑袋,徐良手劲儿何等厉害,弹一下就一个大包,“梆梆梆”地弹了一阵,没个不曾摊上的,只疼得一群恶奴抱着头“嗷嗷”直叫,四处逃窜。

徐良估摸此时已约有四更天,不宜久留,便向怀内伸手,将事先写好的纸条掏出,一抖手朝长安侯贺兆雄扔将过去。
贺兆雄不知是啥玩意儿,忙甩头躲过,东西落地,一咕噜滚出老远。
侯府一帮恶霸光注意这劳什子滚落,一分神,徐良趁机飞身上房,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要问那是个什么物什?早有胆儿大的过来捡去,原是个石块,外边包张纸,把纸展开,上有四句偈子,这才奉与长安侯。
贺兆雄展开一看,写的乃是:
告诫贺兆雄,
居官要正经,
如若不听劝,
严惩不留情!
落款是:云游大仙是也。

贺兆雄看罢心惊,啊呦!好险!兴许真是神仙鬼怪精灵之类显化,若是人,哪能如此快如闪电?一转眼便没了踪影,也罢,还是保住本侯这命要紧。于是他教总管率人收拾残局,自家在府中养伤,也不敢再追究此事,不提。

却说徐良离开长安侯府,回到店房,见天色尚早,便把吊死鬼衣裳脱掉收好,又往被窝一钻,舒舒服服睡起大觉。
第二天店房里用毕早餐,结清店饭账,便起身离开长安府。
等到出长安,经过霸桥,徐良心下痛快。
心里说人生一世,得干点儿活儿是正经,且得是有益于人的好事。就拿我山西人来说,万岁准了百日假期,若我在家里闲呆,无所事事,岂不无聊!结果溜达到长安,没成想遇上这件不公事,打抱不平,救朱似玉脱难,真好比吃了顺气丸还要痛快。
老西儿又掐手指头计算日期,一百天假期已过了一多半,临出门时,父亲徐庆一再告诫,叫早点回家预备官家临时有事。要不干脆早点回家也使得。
徐良打定主意,沿关中平原上官道,准备出潼关转回太原府。他边走边想这长安奇事,兴致高了,又唱起山西小调。这老西子五音不全,嗓音又不好听,一唱起来又引的路人侧目,都暗笑他:从未见过这等面相之人,也从没听过这等难听的小调儿。
徐良也不顾,沿官道只管自家走路。

这天来到华阴县,徐良肚中饥饿,思量打个尖,吃点饭,好往潼关去住店,他心下打点着,就迈步进城。
但进城却发现一桩怪事,华阴这地方本来十分繁华热闹,徐良早先没少打这儿路过。如今怎这等冷清,大街无人,两旁店面皆是关门闭户,甚至连玩耍的孩童都不见半个,得走半天,才偶见一两个人。
徐良暗忖:这却奇了?莫非是要打仗,老百姓都逃难去了?不能,要打仗,我岂能事先不知,地方衙门焉有不在城门告示的道理。现如今国泰民安,哪有战事。店家家中有事?也不能。那怎的便能够家家都有事关门?老西儿心里疑惑着朝前走,忽见旁边有个小饭馆,便想索性进去吃饭,顺便打听打听,而后再离开华阴县。
徐良进了饭馆子,一看内有两三个伙计,已把地扫净,板凳摞桌上,其中一个伙计拿竹竿出来挑幌子。

徐良更觉奇怪,心道:做甚么?巳时尚且未到,哪有个关门的道理?老西儿进屋拉把椅子,刚想坐,有个伙计发觉,急忙过来道:“客官,您有事儿?”
徐良还是坐下,说道:“我打算吃点饭。”
伙计赶紧打拱道:“实在对不起,客官,您没瞧见呢,咱们这就要关门。”
徐良不解,问道:“我说伙计,此时天色尚早,为何就要关门?”
伙计解释道:“只因咱们有事,东家给半天假,连东家同我们正要出门,实在对您不住。”
徐良心里略一合计,说道:“我现下正十分饥饿,要不这样,你们收拾着,权且把那熟食卖我一份,也不消现做,我吃完加倍给钱。”
伙计听了不由皱眉道:“我说您这客人怎地这等罗唣,等你吃完要几时?还是请您高升一步,这钱咱们不赚。”

徐良闻听也有些搓火,正在没开交,东家从后屋出来。
这东家穿着一身簇新衣裳,一边系上腰带一边往外走,一看这情景就明白了大概,到底是做东家的,人情通达许多,对伙计说道:“老三你莫说这话,哪里就差着客官吃顿饭?咱有现成包子、面条,可端上来与这位客官吃。”

“哦。”伙计见东家吩咐,只得答应,不太情愿捧上一盆包子,还有碗辣面,俱给徐良放桌上。

老西儿冲着东家一抱拳道:“山西人多谢了!”

“没说的,您吃您的。”东家拱手还礼,转身要干旁的去。徐良又把东家叫住,边吃边问道:“哎,我说东家,向您打听,您这儿是甚么规矩,怎地这老早便要关门?街上为何这等冷清?”

东家笑道:“哈呀,客爷想是外地人吧?今儿我们这儿现成有一桩热闹,您看,全城老少皆跑去瞧这宗大热闹了。”

徐良好奇问道:“不知是怎生样一个大热闹?”

东家便立住给徐良细讲,说道:“咱们这儿今日立了座擂台,一不图比武博名,二不为卖艺赚钱,您说竟为何事?这擂台唤作‘招夫擂’,客爷,您道新鲜不?这招夫的女子可不得了,她爹乃是咱们华阴县有名的大财主,唤作‘小诸葛’,姓沈叫沈仲元。这沈员外的闺女,闺名叫做春莲的,江湖上称她做‘娥眉女’,有能耐,曾向华山九云老尼学武,马上步下,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除了这个,那沈小姐生得又极标志,天仙似的,沈员外家中又有钱,这沈小姐能耐又大,因此寻常人她皆看不上,保媒的尽是不少,可这沈小姐都一概推出门外。后来这位沈爷便今日在城东立这座招夫擂。故此全城老少俱想开个眼,一是瞧瞧这位沈小姐的芳容,二是看她找个何等样丈夫。这不,咱们大伙宁可少做些买卖,也要去凑这桩热闹。”

徐良听完,又气又笑,心说:别人不知他小诸葛沈仲元,我岂能不知,那可是我亲师叔,他们师兄弟三人,大师兄云中鹤魏真魏老爷子,出家在玉泉山三清观,乃是我授业恩师;二师叔是陕西凤翔府五柳沟人氏,唤作白面判官柳青;三师叔便是这小诸葛沈仲元,我们爷儿俩个倒有好些年未曾见面。他如今怎得到了华阴县?对了,这一说我倒想起他华阴县似有些亲眷,啊呦,这老头儿性子是再倔不过的。想当初大破冲霄楼铜网阵,立了大功,皇上给他加封官职他都一概不要,万岁就赏他一面金牌,赐了许多金银宝物,准他归还原籍,后来与我也再没会过。不想他竟在华阴县立擂,我今儿要不是在这儿吃饭,不多嘴一问,岂不当面错过。沈师叔这女儿春莲便是我师妹了,这馊主意可不咋地,哪里就寻不着个好女婿?非得立擂冒风险,虽则我江湖世家儿女不怕抛头露面,可我这师叔,哪里叫做小诸葛!现下竟成了老糊涂!这叫没事儿找事儿,吃饱撑得。倘若找着如意郎君乘龙快婿也罢了,只怕反要惹祸生事,亏我来了,不然这破摊子怎得收拾。

徐良想到此处,便急赶着吃,打帐赶紧吃完起身去招夫擂。吃完徐良会过饭钱,临走前又问东家:“请问老板,这擂摆在何处?”
东家指着街面道:“客爷您出东门,离东门八里有座庙叫碧云寺,这擂就设在碧云寺前。您就顺大道走,那道上有的是人,随走随打听,包准不迷路。”

徐良急急拱手谢过,就出了饭馆,过十字街出东门,顺着大道走下来。
但见人群车马川流不息,有走的有跑的,有赶车坐轿的,有骑驴骑马的,总是大道上挤挤插插乌烟瘴气。

徐良脚下加紧,径直赶奔碧云寺。统共八里地,不多时候,就到了碧云寺。抬头一看,真是人山人海,支着栅的,打着伞的,两旁山坡皆坐满了人。果然前面一座大庙,离老远就见钟鼓楼。庙前广场搭了座擂,徐良紧往前走,但可惜来得晚,老西儿东挤西窜也进不去。
徐良急着见着沈师叔,劝说他老人家撤擂,老西儿心想左不过就是给我师妹找女婿,包我身上就是,这里没有良人,那开封府里少年英雄豪杰可不有的是。
因徐良心中着急,便使劲硬挤,惹得其他看热闹的不乐意,有几个年轻相公回头冲他嚷嚷:“喂,你这混小子乱挤什么?跟大蛆似的在这蛄蛹,没见前头有人吗?”

徐良没回言语,旁边几个一起回头,一打量徐良这模样,皆嘲笑起来:我说这位长得这尊容呜呼可也!他们瞅见徐良挺大个子,虾米腰,面如紫羊肝,两道刷白的白眼眉,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大片牙,黑牙根,活脱一只吊死鬼。
这帮小相公乐得不行,笑道:“我说老兄,您且稳当些吧,此乃是‘招夫擂’,任挑谁也挑不到尊驾头上,您家若是没镜子,且撒泡尿也把自己照一照,可有您的份儿,还在这边瞎挤?”
这话说得难听,徐良也恼了,心说: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让我过去也罢了,还要贬损我相貌!山西人今儿就非打这儿过不可。

于是老西儿也乐一乐,笑道:“你这小官人可真会说话,你真就说对了,招夫擂,招夫擂,非要我上去才得招到好夫君,你几位识相赶紧闪闪,让我过去,不然我山西人可不客气了!”
几个小相公越发不屑道:“哼哼,不客气,你是有两下子?想干什么?”

“山西人要借路而行。”刚说个借路,徐良便往下一哈腰,膝盖撞前胸,就好似蹲地上,两手往前一伸,去扒拉前边的人。
扒拉哪?扒拉肋条。
徐良那手同钢条似的,练过鹰爪力,真要用上气功,能把铁板捏穿,何况肉人。
老西儿拿手指头捅这些小相公的肋条,这帮人可受不了,呼拉朝左右一闪,徐良这就硬钻过去。这招叫“恶蛆钻洞”,是纯粹气功。徐良心中暗笑,挤着挤着离擂台不太远了,他便站住。

此处离擂台还相差十五六丈,看得格外清楚。闹半天这擂不像旁的比武擂台那般高大雄伟,但也修得不错,台高八尺挂零,上头铺着三四寸厚的台板,还铺着毯子,四角有台柱,上搭席棚。席棚四角吊宫灯,席棚上挂面横幅,上面有三个斗大金字:“招夫擂”。

台口挂着上场帘下场帘,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擂台宽绰,倘若二人在场上比试,十分宽敞。靠台口有刀枪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长家伙,二十四路外武行短家伙,另有石礅、石锁、强弓、硬弩应有尽有。台上站着五六个伙计,俱是家奴打扮,在台上左右维持。

徐良一看此时无人比武,像是招夫擂还未开始。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擂台思索:看来我师叔是下了苦心了,兴修这台子定然花了不少钱,人工不说,光这材料也须不少银子。费了这等力气,我要到这儿三两句话就给破了,也是不妥,想是我师叔心中有数,故此才下决心非用这擂台招夫不可。干脆,我也别贸然拦着。我暂且看看,倘若事情顺利,真能挑出个武艺超群、仪表堂堂的妹夫也是好的。如若有人捣乱破坏,我再与师叔出头帮阵。

又等一阵儿,就听老百姓一阵大乱,嚷着:“来了,来了!”
徐良踮着脚一看,没人。再往前,看见了。
这小诸葛沈仲元同他女儿春莲原是早就到了,正在碧云寺休息。
沈仲云老员外与庙里方丈颇有交情,擂台设到这庙上,为使东西便宜,差人跑道送信方便。碧云寺的长老也特意倒腾个院子出来,好让沈小姐休息。
这会子他父女二人打庙里出来,前面七八个家人开道,口中喊喝:“闪闪,众位闪闪!借光咧!”老百姓呼啦一闪,徐良揉眼细看,瞧得分明,正是小诸葛沈仲元,老西儿心上有些黯然,师叔可见老了,师叔当年可是英俊得紧,眉目清秀,尖下颏,雁尾八字胡。一向言语不多,肚子里可有的是主意。不然焉有小诸葛的名号?那时大破冲霄楼铜网阵,他立了大功。师叔能耐大,掌中一把厚背尖刺燕翎刀,在武林中也是有一号的。如今他人可老了,抬头纹也多,鱼尾纹也密,胡须也见灰白。

徐良一时就想过去拜见,又一想,此时哪里是谈话的时机,师叔那一颗心光想我妹子的婚事,我过去只怕裹乱,反而不美,我们爷俩此番总是有机会叙话,不急一时。

小诸葛沈仲元身后面,跟着四个丫头、两个老妈,中间便是这沈小姐,但见那丫头老妈竟也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汗巾煞腰,手拎柳叶刀、花枪,保护着小姐,竟也十分整肃。

徐良还没见过这位师妹,只见他妹子微微敛首,身着一身碧绿,腰扎粉红汗巾,脚登红帮战鞋,鞋尖上还镶着俩绒球,绢帕勒头,鬓角斜打麻花扣,腰挎宝剑,十分飒爽,同着众丫头婆子,顺梯子登上擂台。这擂台分为前后,小姐上去便先奔后台。

沈员外将帽子整整,衣服抖抖,来到台口,冲底下看热闹的人群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子弟老师,在下姓沈名仲元,华阴县东街人氏。今日在此立这擂台,要替我家小姐招个女婿。事虽听着新鲜,却是我父女俩商议结果,原因大伙儿清楚。我女春莲今年二十岁,颇有些人才武艺,寻常人她看不在眼里,欲要当面挑选女婿。第一、人品须得端正,第二、武艺须得高强。在场的各位,任谁皆可登台。只要你登台比武之后,我女儿相中你,你便是我家东床快婿,这婚事就定下可也。假如说,你相貌好,武功不行,我女儿没瞧得上,这婚事便不行。反之,倘你武功好,相貌不行,我女儿不同意,婚事也不行。总而言之,须得二者兼有。但此事需我女儿说了作准。您莫说自己武艺高相貌好定然就成,我女儿若说不成,那便是不成。欢迎各位年貌相当青年俊杰踊跃登擂,但有几样须说在头里,一样儿,您定了亲的人,莫要多此一举,您有家室便站脚助威瞧个热闹,我女儿决不与人当妾室。婚姻倘若已定,招夫擂便结束。如今我看来了上万老乡,各位如此厚爱捧场,老夫衷心感谢,来日方长,盼与大家和睦相处。还有一样儿,咱华阴县颇大,乃是南北来往的咽喉,东西交通的要道,成日路过的旅客也不在少数,想来台下并非皆是我华阴县父老相亲,您也只当瞧宗热闹,我不愿女儿远嫁,除非你入赘我家,不然让我女孩嫁到千里之外与您回乡完婚,也是不能。第三样儿,在下这乃是官准立擂,有县太爷堂谕在此,若您心术不正,企图乘机搅闹,那可对不住,老夫要将你扭送官府按律治罪,请诸位听真。”
沈员外一番言语,客气是客气,道理是道理,一番朗声道出,字字软中带硬,说得十分清楚明白,说完,他往后一退,高声道:“招夫擂就今儿半日,掌灯以前便结束,如挑不出女婿,容后延期再议。”说完,沈员外就奔后台找小姐春莲去了,向丫头婆子们问道:“小姐准备好了没有?”

丫头婆子一齐应道:“员外爷,早就准备好了。”

“现就开始吧。”沈员外说完,退到台口边,早有家人备好桌椅,上边摆着沏好的香茶,老头儿往那儿一坐,端着盖碗用茶,既压了台,又是帮着女儿掌眼物色之意。

沈员外刚坐下,就见上场帘“啪”地朝上一挑,沈小姐打后台来到前台,一言不发,先练一趟五花拳。

徐良仰面往台上看,心道:呀,这我师妹人物生得可真是不错,是个美人坯子,像她这等美貌女子确实不可多得。再看她武艺,徐良更是频频点头,不愧名家所传。老西儿又想:九云老尼真有绝艺,果然名师出高徒。徐良边看边点头称赞。
四外人群也是掌声如雷,掌声中,沈小姐收住拳脚,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沈小姐待收势站定,大大方方冲台下抱拳道:“小女沈春莲,有哪位英雄愿意登台,与奴较量武艺,奴请头位英雄上擂,哪位愿意登台?”沈小姐说话声音不高,但莺莺楚楚,鹂鹂清清。
只是一时台下无人应答,沈小姐有些冷场,沈员外便站起来,接着朗声说道:“众位,我家小姐方才已展露了拳脚功夫,请一位英雄登台较量,任是何人,咱们都欢迎。”言犹未尽,从第二排人从中出来一位壮汉,瓮声瓮气嚷道:“喂,借光!”
老百姓“哗”地往旁边一闪,这位提袍顺梯登台。

沈员外不看便罢,一看就皱眉,心说:这位指定不行,就小姐乐意,我也不乐意。

您说什么原因?
这位长得太难看点儿,瞧他这身量五官,平顶身高一丈一尺挂零,肩膀宽度超过三尺,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若这位长上毛,似一只大狗熊差不多。一脸蠢相,脑袋就好似坛子翻了个儿,底朝上,肚朝下,大嘟噜腮,面如青蟹盖,满脸鸡皮疙瘩,大酒糟鼻子,鲶鱼嘴,满嘴大黑牙。看岁数想是不小了,三十五六岁,头上戴着软胎儿壮帽,身穿皂青短靠,腰扎牛皮板带,大衣裳早就脱了,吊胳膊肘上当郎,背一把金背鬼头刀。
看模样且又不是本地人,只不一定是哪儿的从华阴县路过。
这位一上台,便大嘴咧到耳根,四两重的大包子,一对儿往嘴里塞都不带碰着腮帮子的,您说这嘴得有多大?
说起话来更是气大声粗,嗡嗡嚷道:“哎,我说这擂什么规矩,是标名挂号,还是伸手就来?”

沈员外不愿小姐与他搭话,紧一步放下茶盏起身,以礼接待,朗声应道:“朋友,欢迎台驾登台,请把大名赏下来,也好让在场老少乡亲知晓。”

这粗鲁大汉混笑道:“哈哈,说的是,我就告诉你,在下姓于,名大鹏,人送外号‘勇金刚’。我乃潼关人氏,十天前就住到华阴县。一日三餐再加上店饭账,可是许多银钱,我盼的便是今日,终于这好日子是盼来了。方才贵千金这一登台,一练武,真使人着迷,我算相中了。这么办吧,您,就是我岳父老泰山,我便是您门前娇客,请受小婿一拜。”说着,跪下竟要磕头。

真把个沈仲元鼻子眉毛俱气歪了,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你还没比武自己就先认定了是我女婿?这岂非胡来,以为我沈家可欺不成?
但沈员外既当他是傻子也就压着火气,笑道:“壮士且慢,且慢,莫要心急,适才老夫有言在先,须得我女儿亲自挑选,何况壮士武功如何咱们大伙儿也不知晓,现下就磕头还为时过早。”

于大鹏憨声说道:“是啊,这还真得比?也好,且按你家的规矩办事。”再看这于大鹏,将大衣放在台口,转了两圈儿,胳膊抡抡,先自家练了两趟拳,就迈步来到沈小姐面前,道:“美人儿,咱俩二人这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来来来,比武较量。”

不知沈小姐竟要如何会斗这泼皮无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白眉大侠 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欺民女 白眼眉乘夜救良家

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欺民女 白眼眉乘夜救良家

诗曰:

北宋仁宗坐汴梁,
君正臣贤民安康。
可恼西夏频侵扰,
致使中原遭祸殃。

早春三月,万物更生,秦川八百里,风景如画,绿柳成行。

这时,顺大道来了一人,此人长相真个与众不同,身高八尺,溜肩膀,水蛇腰,三道弯儿,两条大仙鹤腿,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菱角嘴。最显眼、最特殊的乃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白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向下耷拉,嘴角往上翘,要不留意看,活像只吊死鬼。此人头戴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顶梁门倒拉三尖茨菰叶,鬓插青绒球,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扎五福丝鸾板带,左肋下佩带一口金丝大环宝刀,手拿一把折纸扇。

茨菰叶:慈姑,多年生直立水生草本。有纤匐枝,枝端膨大成球茎。叶具长柄,叶形变化极大,通常为戟形,宽大。
在戏曲中主要是用作头面装饰,为青衣,武旦武生所用。
外形为黑色、尖头,下为二尖角,呈字母“A”的形状。别在角色眉心对上,盔头的下沿,或头部右侧。因其形如茨菰的叶子一样,故称“茨菰叶”。
在戏曲中起到美化装饰作用,正工青衣佩戴在额头或头部右侧,如红鬃烈马的王宝钏,二进宫的李艳妃等。
茨菰叶因形状像箭头,又叫英雄尖,用作代表战争胜利,武角也经常佩戴,多为演短打武戏的青年侠士佩戴。如粤剧《大闹狮子楼》的武松、《三岔口》的任棠惠,均戴莲子帽,并别上茨菰叶,以示角色的俊朗威风。评书里也有这样说的“额前倒拉三尖茨菰叶”,来突出此角色的侠客身份。
唐代诗人张潮《江南行》诗,有“茨菰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犹未还”之句 。

此人边走,边欣赏秦川风景,想是走乐了,居然还唱起家乡小调,他家乡乃是山西祁县徐家庄。因他不通音律且五音不全,这味儿唱出来,却不大好听,旁人听了,皆笑个不住,腰也直不起。
此人每过村庄镇店,身后都跟随一众孩童,边指边乐。

您却道这白眉毛是谁?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休看他徐良长相难看,可谁知,他父亲乃是大五义的三爷穿山鼠徐庆。徐良如今在开封府当官,任三品御前护卫之职。
他自幼受高人传授,学有绝艺在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
又练就各种拳术掌法,掌中善耍一口金丝大环宝刀,真可谓所向无敌。

这徐良还有一般旁人不会的绝艺,就是善打暗器,双手可发镖,双手可接镖,白天打箭靶,晚间射香头,使暗器能百发百中,例不虚发,因此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美称,唤他作“三手大将多臂人熊”。因徐良扶保四帝仁宗,平贼灭寇,立下战功,仁宗十分信重,曾在金殿上亲口加封徐良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且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调在开封府包龙图麾下效力当差。
另外,又准徐良假期百日,许徐良同他父亲徐庆同回山西祭祖。

一个练武之人,能有今日,可算露了大脸。
徐良便同着父亲徐庆,衣锦还乡,到了祁县徐家庄,把个县城、省府俱都震动了。当地头面人物,无不列队迎接。
徐良到家这些时日,总是接待亲朋宾客,应接不暇。对这些个俗务,徐良心中深感不悦,他虽文墨粗浅,却也时常读书,深知“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人总愿锦上添花,却少雪中送炭,徐良心想:数年前我摊上人命,和母亲逃离在外,那时穷得揭不开锅,走遍亲戚家,连一升米也借不出,而如今,都来在面前阿谀奉承,说尽好话,整儿换了两副嘴脸,人情可谓“势利薄凉”四个字都说尽了。
虽则徐良对这起子势利小人十分厌烦,但无奈人家毕竟是来庆祝恭贺,也不能过份冷落,不是礼体,只得勉强答对。

十日有余,徐良便坐立难安,心说:万岁与包大人准我一百天假,祭祖之后,趁还有些时日,不如去名胜之地游玩一番,也可乘机摆脱这些人整日纠缠。
思及至此,徐良便对父亲禀明心事,徐庆答应,他便带足所需川资,并着随身之物和兵刃,动身离开祁县徐家庄来到太原府。
其实这太原,徐良本就到过许多次,看来看去,总觉无趣,忽然心里一动:不如远些走,不若到关中最好的长安府,虽然道远,但那一座古都,风景如画,何不到那儿玩耍一些时日散闷。

于是,徐良便只身赶奔长安,一路上欣赏沿途风光美景无话,不多时日,便到达长安城。
到了长安,徐良先到有名的钟楼,游玩儿到晌午,感到肚中饥饿,便在钟楼附近找家大饭馆,字号叫‘三香居’。这馆子乃是三层楼,店面也还宽阔,徐良就进了酒楼。伙计看来了客人,忙往楼上相迎。

徐良找张靠窗座头坐下,店伙计便拿来手巾,请徐良擦了手脸,随后伙计便问道:“客官您用些什么?可吩咐下来,小人去准备。”

徐良这人生性好诙谐,其实他官话说得不错,可他故意说家乡土话,他先是一乐,笑道:“伙计,你们这里尽卖些什么东西?”

伙计道:“大爷,咱这饭馆,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饭馆,各色菜肴,包办酒席,无一不全,只要您能点得出,咱保管就能有。”

徐良道:“却好,这等,你且给我来些个醋溜丸子、醋溜饺子、醋溜包子、醋溜果子、醋溜白菜、醋溜青菜、醋溜生菜、醋溜韭菜、醋溜鱼、醋溜肉、醋溜肘子、醋溜豆……”

一个“腐”字还没说完,伙计已经呲牙咧嘴道:“我说大爷,别醋了,把牙都要酸倒了。”

徐良笑道:“你不知道山西人爱吃醋?”

伙计也笑道:“这倒也听说过,可客官您忒酸得过分了。”

徐良便道:“我是与你说笑,你把拿手饭菜准备一些,不怕花钱。”

“是了,客官您少坐片刻。”伙计沏了一壶茶水,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两壶好酒,就回厨房继续去帮忙做菜。

徐良把衣襟扣解开,挽起袖口,自斟自饮,喝得十分痛快,一厢喝着,一厢观赏街景,正在这时,忽听街上一阵大乱,隐约听到女子哭声。老西儿心里一动,心道怎生事,莫非有汉子当街打老婆,哭得如此凄惨?
他便把酒杯放下,扒着楼窗户,探出身去往楼下观看,正好看到楼下老百姓“哗”地一阵都四散奔逃。

原来大街上来了一伙子人,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边不是鞭子就是马棒,前边有四匹马开着道,马上坐着四个大个儿。

开道的一边在头前开道一边喊喝:“闪开、快闪开!”随手将鞭子乱抽一气,老百姓捂着脑袋乱跑。这些人后边,抬着一张桌子,桌腿儿朝上,四面一围,里边躺着个女子。
想是找轿没找着,临时想个辙,好叫四周人看不着她,可徐良从高处却看得清楚。
这女子缩作一团,已哭成个泪人,嘴原是堵着,也不知怎的,把嘴里东西挣掉了。这桌子周围,围着二十来个豪横恶奴,抬着桌子直奔东边儿。老西儿从没见过这事,不由得惊呆了。

徐良一头看,一头心里纳闷儿,这怎么回事?娶媳妇?不像!娶媳妇是喜事,得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抢亲?哪能!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此乃长安府,王化之地,谁敢撒野!逼债?却有可能,但抢人总归是犯法。
老西儿左思右想猜不透,眼看这伙人消失在东边胡同里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徐良想找人来问,正好伙计把红烧鲤鱼端来,放在桌上便回身要走,被徐良叫住了:“小二哥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伙计回头道:“客官请说。”

徐良问道:“方才我瞧了个热闹,有伙子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啼哭女子,奔东边儿去了,那是怎么个事儿?你们这地方的风俗不成?”

伙计一听,晃晃脑袋道:“大爷您就只管品尝这鱼,少管闲事为妙,常言道‘耳不听心不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便要走,徐良一听,知道话中有话,一伸手将伙计拉回来,继续问道:“告诉我没事儿,我就听听解解闷儿,我这人从来不较真儿,凭它是甚么事儿,请小二哥放心,我还要多给小费。”

伙计听说多给小费,便侧目向左右看,看到没人,便凑近徐良,压低声音道:“大爷,您说那伙人是哪的?那伙人是长安侯府的。这儿有个长安侯,此人姓贺,叫贺兆雄,十分利害,是本地土皇上,执掌生杀大权,想叫谁死谁便活不成,地方上百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贺兆雄的爹你可知道是谁?便是新提升为太师的贺建章,满朝文武都对他惧怕三分,他在皇上面前更是说一不二。这贺兆雄便依靠他爹的势,在乡里无恶不作。像今天这抢女子的事时有发生,并不奇怪。我已听说,刚才被抢的女子姓朱,唤作朱似玉,她爹朱焕章是个教书先生,人缘儿颇好,他老妻早亡,只剩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朱似玉能识文断字,人品样貌都好,只因叫这贺兆雄知晓了,便派人到朱家提亲,遭到拒绝,恼羞成怒,又派恶奴去抢。其实贺兆雄妻妾成群,不计其数,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起先在头前的四个,人称四大金刚,是仅次于他的恶霸。在他手下也是无恶不作,如今把这朱似玉抢去,若是不从,便要送命,不是自己寻死,就要为被贺兆雄所害,真是凄惨!我常听说,当今万岁是有道明君,包大人铁面无私,怎奈为何不到这儿来看看!是我等命苦,生在长安这地方,就得受这种晦气。像这样的事,谁不生气?生气也无用?所以我不想说,说也无用,我说——”

伙计没说完,一看徐良,饭也不吃,竟酣然睡去了,甚至打起鼾来,伙计心上想着,这客官真可谓不较真儿,都算得上没心没肝了,这等不平之事我讲来都义愤填膺,这位倒好,能听得睡去,却也不敢叫醒徐良,气得一甩手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这却须是徐良的精细之处,他闻听虽则生气,但绝不露声色,只情装睡,待伙计赌气走了,他才好做计较。

徐良这才想起,也曾听说在朝有个太师叫贺建章,没想到他儿子贺兆雄竟在长安府胡作非为。如今既然叫我遇到,便不能不管,待我先去向他要人,他若认罪,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就别怪我这金丝大环宝刀不认得他是什么人了!
计较停当,徐良叫来伙计,会完酒账,多给二两,而后便下酒楼,直奔长安侯府。

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斗恶霸一番精彩故事。

白眉徐良走下酒楼,直接赶奔长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见着那姓贺的,他要不把那女子放出来,他要不当面认错,我决不能轻饶他。
老西儿一边想一边往前走,等到离侯府不远了,才突然停住脚步。是什么原因?
徐良忽想到,自己不可如此鲁莽,直接去侯府要人。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此去既无皇上圣旨,也没开封府堂谕,空口无凭向侯府要人,人家侯门似海,岂肯认罪?俗话又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是显赫侯府,故此决不能莽撞。

徐良这一思虑,便犹豫片刻,决定先不去要人,晚上先到侯府探听一番,且看他们如何行事。待抓住实证,再当面对质,看侯府还有何话说。何况我也不可漏了身份,还当以侠义道处置,纵然把他杀了,他也无处去告。
对,这便稳妥些,徐良越想越对,便忍住就没进侯府。虽然未进,却也在侯府周围踩道。
因晚他上要动手,好先熟悉地形。一切准备做妥,徐良便在附近找了店住下,趁酒足饭饱,倒下就睡,一觉睡到定更天。
徐良起身,揉揉眼,下地擦脸,而后拿随身包裹出来,换好夜行衣,将应用之物往腰里一系,短衣襟,小打扮儿。
而后把灯烛吹灭,门一关,推窗而出,“噌”一声飞身上房,直奔西安侯府。

徐良还有个绰号唤作“山西雁”。是赞他动作比雁子还快些,比雁子还轻些。
于是他三晃两晃来到侯府西墻外,看左右无人,便脚尖点地飞身上墻,朝院里观看。

徐良在墙上,见院里有花圃池塘、古树凉亭、石桥假山,景致甚好,倒底是侯府花园。他便掏出问路飞蝗石掷到下面,而后俯身侧耳细听,一无狗叫,二无人声,才放下心来。
拢双腿一跳,“噌”地落在园里,凭着多年经验,寻房串宅,找那朱似玉。找来找去,发现一个宅院十分宽阔,屋中灯光明亮。他转到此屋后窗户,舌尖舔破窗棂纸,朝屋内观瞧。
只见屋内陈设甚是阔气,中央放着一丈多长的大桌案,上边是南绣屏锦的大桌围子,桌围子后边是一把虎皮高脚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头上戴着软相巾,身披蟒袍,腰系金带,借灯光看是一张红脸,看岁数不超过三十。浓眉毛,大眼睛,三络短墨髯。一看这个傲慢劲儿,可断定他便是那长安侯,不然焉能穿这身装束,焉有这样盛气凌人?
再往两边看,左右站着十几名仆人,桌子前边,还跪着一人,正在挨骂。

徐良侧耳一听,原是长安侯贺兆雄正骂手下一个伙计,这伙计是他内宅总管,就听长安侯骂道:“饭桶!一个弱小女子都治不服,她到底答应不?”

那伙计回道:“回侯爷的话,小的是错估了,原先认她只是个十八九岁小女子,只要软硬兼施,哪有不从的道理?谁知这女孩子倔得紧,软硬不吃,只是又哭又喊。这还不说,给她解开绳子,她便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没办法,小的只好又给捆上了。侯爷,您看如何是好?依奴才看,让奴才们再劝几天,等她老实些,侯爷再与她开心取乐。”

贺兆雄再骂道:“放屁!狗蠢才,你可回去狠狠打,大骡大马皆能打得它老实,何况一个小小女子!本侯宁可活活把她打死,快去!”

“侯爷,是!有这话,奴才心里有底了。不然也不敢动她,小的这就去,就去。”这个当差的便站起来,把灯笼点着,转身出来奔后院。

徐良何等聪明,知道他们指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这下正好有人引路,他自己悄悄跟在后面。这跨院脖子又长,进了院走半天才见一座二层楼。楼上灯光明亮,楼梯在外边,还有挺大一个凉台。就见这人提灯上了凉台。

老西儿看看左右没人,两脚点地飞身纵上凉台,扒在后窗户上,桶破窗棂纸,偷偷往里看。一看这屋里布置倒珠光宝气十分喜庆,红油漆地满墙合欢粉,锦缎被褥床上鸳鸯枕。
但见塌上坐着个女子。徐良定睛一看,正是酒楼上看到的,装在桌子里抬来的女子。只是此时变了样子,发髻蓬松,脸上鲜血直流,双手被倒捆,两只脚也捆在床腿上。她面前站着十几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上岁数的。一看便知是侯府的丫头婆子。
内有个五十来岁的婆子,正在苦劝朱似玉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嫁给我们侯爷有何不好?这是旁人求不来的造化,你竟还不乐意。成了侯府奶奶,你爹也能跟你借光!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闹,一百个不乐意。你说,你再能耐,还能逃得出侯府去?再说一旦激怒侯爷,不单是你这小命难保,连你爹也要受株连。你还是往宽处想,答应了吧!我又告诉你,总管可往前边儿见侯爷去了,侯爷要一动怒,你现下便有吃不了的亏。”

这朱似玉任旁人说什么也不回答,只管一个劲儿哭。
这时总管一推门进屋,把灯笼吹灭了说道:“刘妈、李妈,刚才我请示侯爷了。”

二老妈子迎着便问道:“侯爷怎么说的?”

总管恨道:“侯爷有话,她要不识抬举,宁愿把她打死。”

二老妈子便纷纷恼道:“是啊,好了,既然侯爷有这话,咱们心里就有底了。”
“对呀,真气人,说什么都不听。”
“拿鞭子来,看这小贱人听不听!”
这十几个人要认真收拾这女孩子,安有朱似玉的命在?

徐良即刻就想进屋救人,转念又一想却是不行,万一有人认出我,岂不麻烦?最好的办法还是化装行事。他便从百宝囊中拿出个假面,这件假面可够吓人的,往脸上一戴,活脱是个大鬼,龇牙咧嘴,红眉毛大眼珠子。
老西儿把假面往脸上一套,猛推开窗,“哐”的一声,先把屋里人吓了一大跳。屋里人一看到窗口露出这大鬼脸,登时就是一阵大乱,当时就吓倒七八个。老西儿飞身跳进屋里,压低声音对那些人恐吓道:“听着,都不许动!哪个要敢动一动,老爷我可就将他活活掐死!”那胆儿稍大些没昏死过去的,便光是站着哆嗦,一动也不敢动。

老西儿用手一指:“来!门后边儿宽敞,都过来!”他让这些人都在门后儿蹲下,要他们都闭上眼,又把床上所有被褥,都给他们盖在上面,包得严严实实。

当时天气虽不十分炎热,但蒙上这些棉被也够受。
徐良威吓他们:“谁也别吱声!也不许动!谁要不老实,三老子掐死他!”这些人还真听话,不但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再说朱似玉,她开始也吓个半死,心说:这是人还是鬼?不过她已身陷虎狼穴,早打点个‘死’字在心里,故也不十分怕鬼,何况这女子识文断字通晓事理,也有些聪慧处,看出来这鬼似乎对自己无害。
就在此时,徐良也怕把朱似玉吓着,便赶紧把假脸一摘,露出本来面貌,对她一笑。其实徐良本来面貌却也不比这假脸好看,这一笑更是瘆人,反吓了朱似玉一跳,有些惊慌起来。

徐良对朱似玉和颜说道:“小姑娘莫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快跟我离开虎口。”说罢拿出匕首,割断朱似玉身上的绑绳,徐良这人生性本就活份儿,不拘小节,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转身背起她,“噌”一声飞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厢房。
朱似玉两脚离地飞也似地,吓得闭了眼,只觉两耳生风。

时间不大,徐良把朱似玉背出长安侯府,找了个肃静地方轻轻放下。到了这阵儿,朱似玉才信了这事是实,便两膝跪下,口称:“恩公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徐良赶紧扶起她,忙道:“你莫要如此,夜深人静,哭喊容易惊动他人。来来来,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

“是,恩公!”朱似玉应声,再又问徐良道:“恩公可认得我家?”

徐良道:“你告诉我就行。”时间紧迫,徐良二次把朱似玉背在后背上,朱似玉引着道儿,拐了几个弯儿,到了西门小胡同,门牌二号,便是她家。
这个家中十分贫寒,小破院,两间房,屋里一个破柜、两口缸,别无长物。她爹朱焕章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徐良把女孩子背进屋,朱似玉才把她爹唤醒过来。老人仍不信这是真的,直道:“莫非我在做梦?”

朱似玉哭道:“爹爹,不是做梦,我是给人救了,这就是恩公!”

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问道:“可真,恩公在哪儿?”

姑娘转身一看,却见徐良踪迹全无,便奇道:“咦,恩公怎的不见了?”

老头儿赞叹道:“我儿,你大概是神仙救的!”朱似玉赶忙把遇救跟老爹讲了一遍。朱焕章愈加信是神仙保佑,便跟女儿说道:“这回遇救,定是神仙显化,但此处却不能久留,万一侯府发觉,定然还会派人来抢。”说罢,父女收拾下要紧之物连夜逃走,不提。

再说徐良,为何不露面?
一是徐良施恩不图报答;二是时间紧迫,还要返回侯府对付那帮恶人。因此徐良未曾露面,离开朱家,便直径二到长安侯府。此般回来他一心无挂,已不用担心朱似玉安危。
心下发狠:长安侯,且看我这回怎地收拾你!徐良又一想,此番还是不露本来面貌的好,这白眼眉太缺德,到哪里没有不认识我的。如我伤了人命,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别的我倒不怕,只怕给包大人添麻烦。

于是他便在墻外又把那包儿打了,取出一套孝袍子似的白衣,抖开是两尺多长的白布大口袋,连着个白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间系一条五尺多长的麻绳,加上一副鬼假脸,还一条二尺多长的假舌头。徐良穿戴停当,任谁要一看,准能吓趴下,活脱脱一只吊死鬼。

话说徐良准备这玩意儿做什么?
昔年徐良大闹南洋府之时,曾经路过一座古庙,古庙里有个毛贼,为了谋夺路人钱财,装吊死鬼吓唬人。结果徐良把那小子抓了,教训一顿,又给放了,但得了这么套吓人的玩意儿。徐良用这套衣裳,没少吓唬土贼。心说:我只要不想露本来面目,便可以穿上这套衣裳,这玩意儿可是老西儿的护身符。故此徐良如今又穿上了这衣裳。

穿罢徐良飞身上墻,直接奔前厅而来。此时侯府里已是乱了,徐良救朱似玉时,曾把十几个丫鬟、婆子连同总管,全用被子包起来。时间一长,这帮人在被子里闷得汗水直流,腿疼腰酸,实在受不了时,便有人在被子里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们实在受不了啦。”但只管喊叫,不见外边有一点动静,终有个胆大的把被子掀了个缝儿,朝外一看,发现空无一人。不但那鬼怪不见了,连那朱似玉也没了,捆人的绳子割成多少段,后窗户也还开着,如此定是人为,他们才知事情不好,赶忙钻出来奔往前厅,禀报给长安侯知晓。

长安侯一听,又惊又恼,惊的是:这何处贼人干的?此乃是侯府,虽不比皇宫三尺禁地,可也是守卫森严,谁这么大胆,竟敢装神弄鬼地把人救走?足见此人胆大包天且武艺高强。恼的是自己马上就成的好事,如今成了泡影……不行,全城戒严!本侯毕竟要把那朱似玉给抓回来!特别要把救她之人抓住,千刀万剐方消吾恨!

正在这长安侯大发雷霆之时,徐良又回来了,老西儿心里说:不用你叫唤,老西儿我回来了,正要找你算账哩!
徐良蹲在墙头,往里边一跳,白眼眉他要戏耍一众恶霸。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笠翁对韵

《笠翁对韵》是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创作的文集,大约成书于明末清初 。
《笠翁对韵》是一本关于声律启蒙的蒙学读物,全书按韵分编,包罗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等的虚实应对,也从音律上教授了对一、二、三、五、七乃至十一字对的方法,声韵协调,可以让儿童从中得到语音、词汇、修辞的训练。
《笠翁对韵》是中国古代儿童学习创作诗歌的一本实用教材。

下卷

  • 一 先
  • 二 萧
  • 三 肴
  • 四 豪
  • 五 歌
  • 六 麻
  • 七 阳
  • 八 庚
  • 九 青
  • 十 蒸
  • 十一 尤
  • 十二 侵
  • 十三 覃
  • 十四 盐
  • 十五 咸

一  东

, , ,
, qióng
, , ,
,
, shēn shāng yào dǒu 西 ,
, shù ,
, shuò
, 绿 , ,
, 殿
ài dài , tóng méng , ,
, ,
驿 , ,
, ,
,
, sōng , ,
, ,
殿 , 广 , ,
,
yǒu , shěng
, ,
,

牛女:牵牛、织女两星或“ 牛郎织女 ”的省称。在中国神话传说中,织女是天帝孙女,长年织造云锦,自嫁河西牛郎后,就不再织。天帝责令两人分离,每年只准于七月七日在天河上相会一次。俗称“七夕”。相会时,喜鹊为他们搭桥,谓之鹊桥。后来“牛郎”再人间界有了新的职业规划,所以现在正经牛郎必须要跟织女一块出门,不然会被人误会。
参商:指西官白虎七宿中的参星商星,二者在星空中此出彼没,古人以此比喻彼此对立,不能和睦、亲友隔绝,不能相见、有差别;有距离。
【典故】《左传·昭公元年》:“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故参与晋星。”
叆逮:云彩很厚的样子,云叆逮形容浓云遮蔽的景象。
对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醉蓬莱·对朝云叆叇》 黄庭坚 [北宋]
曈曚:曈为日出很明亮,曚为日光不明。“日曈曚”是指太阳明亮与晦暗的两种状态。
蜡屐:以蜡涂木屐。
【典故】南朝 宋 刘义庆 《世说新语·雅量》:“或有诣阮 ( 阮孚 ),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神色闲畅。”后以“蜡屐”指悠闲、无所作为的生活
吐魄:古人对月亮的圆缺不能理解,便认为是月里有只三条腿的蟾蜍,称为银蟾,通过它对月亮的吞出,造成月亮的圆缺变化,因此月宫也叫蟾宫。古文中,月光,也常被称为‘蟾蜍魄’。
河、汉:黄河、汉水、;
【古代常识:古代文献中的“江河”,通常指的是长江、黄河,四渎里的大哥和二哥,其它河流一般都是“水”,不过“水”是水的,还有俩水的位份很高,就是淮水(古时的四渎之三,齐名江河)和济水(也是古时的四渎之四,黄河下游的支流,不过后来被黄河收拾了,现在基本已经算无了,但是显然,济南还健在,所以这老山老水的也不算真没了。)其它比较知名的就是:AKA汉水、AKA洛水、AKA渭水啥的;“山”,一般指秦岭的崤山山脉(秦汉后也有指太行山,比如山东、山西)】
烟楼:烟云中之高楼。
唐 李峤 《奉和幸韦嗣立山庄侍宴应制》:“石磴平黄陆,烟楼半紫虚。”
宋 苏轼 《与陈季常书》之十六:“在定日作《松醪赋》一首,今写寄择等,庶以发后生妙思,着鞭一跃,当撞破烟楼也。”
雪洞:比喻华美洁净的居室。

译文:
天地之间,偶尔就会下起雨,刮起风。
在辽远的陆地上,在广阔的天空下,
山坡上摇曳着鲜花,海中生长着多彩的珊瑚。
一轮红日,高高地悬挂在深青色的天空上。
有时,远处传来不分明的阵阵雷声,白茫茫的雾便四周弥漫起来,
那时太阳西下,天空寂寥空旷。
风很大,秋天的月亮皎洁明亮,雨停了,晚霞便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银河的左右两边,遥遥相望,
西官白虎七宿中的参星与商星,在北斗星的西东两侧,仿佛还是不愿相见。 
十月的塞外边关边,寒风吹动树木的声音、霜雪结冰的景象惊动了戍守边关的军队;
三九严寒的江面上积着厚厚的积雪,让渔翁更觉得得严寒。
黄河和汉水奔流不息,绿色和红色相映成趣,
司雨身为诸神和雷部的护法天尊们负责施雷降雨。
耸立于烟云中之高楼,对雪洞,月殿对天宫。
浓云遮蔽天空,日光时明时暗,
晋朝的阮孚不时为自己喜爱的木屐清洗涂蜡。
垂钓者悠闲地支起渔蓬。
流星像射出的弓箭划过夜空,
一弯新月,像是一张弯弓。
驿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风。
茅店村前,皓月坠林鸡唱韵;
板桥路上,青霜锁道马行踪。
山对海,华对嵩(sōng),四岳对三公。 
宫花对禁柳,塞雁对江龙。
清暑殿,广寒宫,拾翠对题红。
庄周梦化蝶,吕望兆飞熊。
北牖(yǒu)当风停夏扇,南帘曝()日省(shěng)冬烘。
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
凤翔台上,紫箫吹断美人风。

, , xiǎng chōng ,
, bǎi
, , ,
guān , chī
qǐng , ,
è , tiáo ,
,
, ,
,
hàn dàn , , 绿
宿 , yōng ,
, ,
, ,
dài ,
, , lǎn yōng
shì , ,
zhuó zhuó , róng róng ,
gān 竿 ,
, yáo
yuàn , ,
,

三  江

, zhī , ,
, gāng
jiàn , , diào ,
, zhù páng
, xiáng ,
, ,
,
, , niǎn gāng
zhù , xiáng
, chuáng chuáng , pèi xiāng
, máng ,
tuó jiá , ,
, 怀 ,
tán , shùn

揽辔对飞骧,原文作“揽辔对飞舡(xiāng)”,舡,字古音为“xiāng”《商君书·弱民》:济大川而无舡(xiāng)辑也。《后汉书·董卓传》:使李乐先度具舟舡(xiāng)。
现在已经同“船(chuán)”,合并为一字,读音同chuán

四  支

, gàn , tán ,
xiè ,
, , zhī ,
gàn ,
, ,
, sài ,
, chéng
hǎi , , ,
fán ,
, , 姿 ,
, ,
, ,
, ,
, 寿
, zhī , zhào ,
, ,
, , ,
,
,
, ,
, 湿
, , zhī ,
, ,
, , ,
, ,
,
, ,
, náng

五色笔:五彩颜色的笔,亦作“彩笔”,比喻文才。
【典故出处:南北朝·钟嵘《诗品》:“初;淹罢宣城郡;遂宿冶亭;梦一美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我有笔在卿处多年矣;可以见还。’淹探怀中;得五色笔以授之。尔后为诗;不复成语;故世传‘江郎才尽’。”(江郎才尽:南朝江淹年轻时以诗文见称,人称江郎。晚年诗文缺乏情韵,人们说他才尽了。比喻人的文思减退。)】

五  微

, , cān wēi ,
,
, zhì zhāo , 绿 ,
,
, ,
, ,
, bǎi cān
, wéi , dàng dàng wēi wēi
shào , jìng
鸿 , , ,
, ,
liàng , zhà yīn ,
, ,
,
, , cháo ,
, wéi ,
, , ,
姿 yǎo tiǎo ,
,
, ,
,

六  鱼

, , ,
,
, , kuāng ,
,
, ,
, ,
,
, ,
, lěi yōu
, , yuè yán ,
shèng , ,
穿 , jiǎn ,
, ,
,
, , , náng tuó bāo ,
qiáo , ,
cān , luán , ,
biàn , jié
, 西
, ,
, 绿

七  虞

, , ,
zhuī , què
, zhè , ,
,
, chún gēng kuài ,
diào , ,
,
, , bǎi
,
, , ,
, 绿 ,
, ,
, yǒu ,
,
, , , ,
, ,
chān , , ,
,
xīn yǒu ,
, ,
,
, , 西 ,
chuǎn , téng chāng ,
shù , , ,
, ,
, póu
sài , ,
, yān

八  齐

, , sài 西 ,
, mào
, jiǎn , ,
,
穿 , jiāo liáo ,
, ,
líng ,
fèi , , yàn ,
,
jiàng , , ,
yīn , ,
西 , lìn ,
, ,
,
, , ,
, ,
, , dōng ,
xíng ,
广 shè ,
pèi , ,
, jìng

九  佳

, , gāi ,
zhǔ ,
xiù , , chāi ,
,
, 怀 ,
lún , ,
,
, , ,
,
, , ,
, ,
, ,
, ,
,
, , ,
, gēng ,
, , ,
,
zhù ,
, ,
, 怀
, guì , ,
, ,
mèi , 怀 , ,
, kǎn ,
hóng , zhì fán
, ,
,

十  灰

, , ,
,
làng , , ,
,
, ,
, jiàng ,
,
, , ,
,
, 怀 , ,
zhī , ,
, ,
, ,
háo ,
, gaī , cǔn duó ,
, qióng ,
, , dǎo jiǎ ,
, dèng
,
绿 沿 , ,
guàn ,

十一  真

, , ,
shè , yīn
luó sǒu , , ,
liè ,
, sài 鸿 ,
, ,
,
, , ,
, mǎo yín
, zān , ,
, ,
, ,
, ,
西 ,
, yín , ā ,
zhǐ , yún ,
, zhēn zhēn , ,
,
ruǎn chā , 西
, ,
,

十二  文

十二文

十三  元

十三元

十四  寒

十四寒

十五  删

十五删

李渔

李渔(1611年—1680年),原名仙侣,字谪凡,号天徒,后改名渔,字笠鸿,号笠翁,别号觉世稗官、笠道人、随庵主人、湖上笠翁等。金华兰溪(今属浙江)人,生于南直隶雉皋(今江苏如皋)。 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素有才子之誉,世称“李十郎”。

李渔自幼聪颖,及长擅古文词。明崇祯十年(1637年),考入金华府庠,为府学生。入清后,无意仕进,从事著述和指导戏剧演出。清顺治八年(1651年),迁居杭州。后移家金陵(今江苏南京),筑“芥子园”别业,并开设书铺,编刻图籍,广交达官贵人、文坛名流。康熙十六年(1677年),复归杭州,在云居山东麓修筑“层园”。康熙十九年(1680年)病逝。

李渔曾设家戏班,至各地演出,从而积累了丰富的戏曲创作、演出经验,创立了较为完善的戏剧理论体系,成为休闲文化的倡导者、文化产业的先行者。一生著述五百多万字。其戏曲论著《闲情偶寄》,以结构、词采、音律、宾白、科诨、格局六方面论戏曲文学,以选剧、变调、授曲、教白、脱套五方面论戏曲表演,对中国古代戏曲理论有较大的丰富和发展。另有《笠翁十种曲》(含《风筝误》)、《无声戏》(又名《连城璧》)、《十二楼》、《笠翁一家言》等作品。此外,他还批阅《三国志》,改定《金瓶梅》,倡编《芥子园画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