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大侠 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欺民女 白眼眉乘夜救良家

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欺民女 白眼眉乘夜救良家

诗曰:

北宋仁宗坐汴梁,
君正臣贤民安康。
可恼西夏频侵扰,
致使中原遭祸殃。

早春三月,万物更生,秦川八百里,风景如画,绿柳成行。

这时,顺大道来了一人,此人长相真个与众不同,身高八尺,溜肩膀,水蛇腰,三道弯儿,两条大仙鹤腿,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菱角嘴。最显眼、最特殊的乃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白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向下耷拉,嘴角往上翘,要不留意看,活像只吊死鬼。此人头戴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顶梁门倒拉三尖茨菰叶,鬓插青绒球,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扎五福丝鸾板带,左肋下佩带一口金丝大环宝刀,手拿一把折纸扇。

茨菰叶:慈姑,多年生直立水生草本。有纤匐枝,枝端膨大成球茎。叶具长柄,叶形变化极大,通常为戟形,宽大。
在戏曲中主要是用作头面装饰,为青衣,武旦武生所用。
外形为黑色、尖头,下为二尖角,呈字母“A”的形状。别在角色眉心对上,盔头的下沿,或头部右侧。因其形如茨菰的叶子一样,故称“茨菰叶”。
在戏曲中起到美化装饰作用,正工青衣佩戴在额头或头部右侧,如红鬃烈马的王宝钏,二进宫的李艳妃等。
茨菰叶因形状像箭头,又叫英雄尖,用作代表战争胜利,武角也经常佩戴,多为演短打武戏的青年侠士佩戴。如粤剧《大闹狮子楼》的武松、《三岔口》的任棠惠,均戴莲子帽,并别上茨菰叶,以示角色的俊朗威风。评书里也有这样说的“额前倒拉三尖茨菰叶”,来突出此角色的侠客身份。
唐代诗人张潮《江南行》诗,有“茨菰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犹未还”之句 。

此人边走,边欣赏秦川风景,想是走乐了,居然还唱起家乡小调,他家乡乃是山西祁县徐家庄。因他不通音律且五音不全,这味儿唱出来,却不大好听,旁人听了,皆笑个不住,腰也直不起。
此人每过村庄镇店,身后都跟随一众孩童,边指边乐。

您却道这白眉毛是谁?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休看他徐良长相难看,可谁知,他父亲乃是大五义的三爷穿山鼠徐庆。徐良如今在开封府当官,任三品御前护卫之职。
他自幼受高人传授,学有绝艺在身,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
又练就各种拳术掌法,掌中善耍一口金丝大环宝刀,真可谓所向无敌。

这徐良还有一般旁人不会的绝艺,就是善打暗器,双手可发镖,双手可接镖,白天打箭靶,晚间射香头,使暗器能百发百中,例不虚发,因此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美称,唤他作“三手大将多臂人熊”。因徐良扶保四帝仁宗,平贼灭寇,立下战功,仁宗十分信重,曾在金殿上亲口加封徐良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且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调在开封府包龙图麾下效力当差。
另外,又准徐良假期百日,许徐良同他父亲徐庆同回山西祭祖。

一个练武之人,能有今日,可算露了大脸。
徐良便同着父亲徐庆,衣锦还乡,到了祁县徐家庄,把个县城、省府俱都震动了。当地头面人物,无不列队迎接。
徐良到家这些时日,总是接待亲朋宾客,应接不暇。对这些个俗务,徐良心中深感不悦,他虽文墨粗浅,却也时常读书,深知“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人总愿锦上添花,却少雪中送炭,徐良心想:数年前我摊上人命,和母亲逃离在外,那时穷得揭不开锅,走遍亲戚家,连一升米也借不出,而如今,都来在面前阿谀奉承,说尽好话,整儿换了两副嘴脸,人情可谓“势利薄凉”四个字都说尽了。
虽则徐良对这起子势利小人十分厌烦,但无奈人家毕竟是来庆祝恭贺,也不能过份冷落,不是礼体,只得勉强答对。

十日有余,徐良便坐立难安,心说:万岁与包大人准我一百天假,祭祖之后,趁还有些时日,不如去名胜之地游玩一番,也可乘机摆脱这些人整日纠缠。
思及至此,徐良便对父亲禀明心事,徐庆答应,他便带足所需川资,并着随身之物和兵刃,动身离开祁县徐家庄来到太原府。
其实这太原,徐良本就到过许多次,看来看去,总觉无趣,忽然心里一动:不如远些走,不若到关中最好的长安府,虽然道远,但那一座古都,风景如画,何不到那儿玩耍一些时日散闷。

于是,徐良便只身赶奔长安,一路上欣赏沿途风光美景无话,不多时日,便到达长安城。
到了长安,徐良先到有名的钟楼,游玩儿到晌午,感到肚中饥饿,便在钟楼附近找家大饭馆,字号叫‘三香居’。这馆子乃是三层楼,店面也还宽阔,徐良就进了酒楼。伙计看来了客人,忙往楼上相迎。

徐良找张靠窗座头坐下,店伙计便拿来手巾,请徐良擦了手脸,随后伙计便问道:“客官您用些什么?可吩咐下来,小人去准备。”

徐良这人生性好诙谐,其实他官话说得不错,可他故意说家乡土话,他先是一乐,笑道:“伙计,你们这里尽卖些什么东西?”

伙计道:“大爷,咱这饭馆,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饭馆,各色菜肴,包办酒席,无一不全,只要您能点得出,咱保管就能有。”

徐良道:“却好,这等,你且给我来些个醋溜丸子、醋溜饺子、醋溜包子、醋溜果子、醋溜白菜、醋溜青菜、醋溜生菜、醋溜韭菜、醋溜鱼、醋溜肉、醋溜肘子、醋溜豆……”

一个“腐”字还没说完,伙计已经呲牙咧嘴道:“我说大爷,别醋了,把牙都要酸倒了。”

徐良笑道:“你不知道山西人爱吃醋?”

伙计也笑道:“这倒也听说过,可客官您忒酸得过分了。”

徐良便道:“我是与你说笑,你把拿手饭菜准备一些,不怕花钱。”

“是了,客官您少坐片刻。”伙计沏了一壶茶水,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两壶好酒,就回厨房继续去帮忙做菜。

徐良把衣襟扣解开,挽起袖口,自斟自饮,喝得十分痛快,一厢喝着,一厢观赏街景,正在这时,忽听街上一阵大乱,隐约听到女子哭声。老西儿心里一动,心道怎生事,莫非有汉子当街打老婆,哭得如此凄惨?
他便把酒杯放下,扒着楼窗户,探出身去往楼下观看,正好看到楼下老百姓“哗”地一阵都四散奔逃。

原来大街上来了一伙子人,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边不是鞭子就是马棒,前边有四匹马开着道,马上坐着四个大个儿。

开道的一边在头前开道一边喊喝:“闪开、快闪开!”随手将鞭子乱抽一气,老百姓捂着脑袋乱跑。这些人后边,抬着一张桌子,桌腿儿朝上,四面一围,里边躺着个女子。
想是找轿没找着,临时想个辙,好叫四周人看不着她,可徐良从高处却看得清楚。
这女子缩作一团,已哭成个泪人,嘴原是堵着,也不知怎的,把嘴里东西挣掉了。这桌子周围,围着二十来个豪横恶奴,抬着桌子直奔东边儿。老西儿从没见过这事,不由得惊呆了。

徐良一头看,一头心里纳闷儿,这怎么回事?娶媳妇?不像!娶媳妇是喜事,得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抢亲?哪能!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此乃长安府,王化之地,谁敢撒野!逼债?却有可能,但抢人总归是犯法。
老西儿左思右想猜不透,眼看这伙人消失在东边胡同里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徐良想找人来问,正好伙计把红烧鲤鱼端来,放在桌上便回身要走,被徐良叫住了:“小二哥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伙计回头道:“客官请说。”

徐良问道:“方才我瞧了个热闹,有伙子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啼哭女子,奔东边儿去了,那是怎么个事儿?你们这地方的风俗不成?”

伙计一听,晃晃脑袋道:“大爷您就只管品尝这鱼,少管闲事为妙,常言道‘耳不听心不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便要走,徐良一听,知道话中有话,一伸手将伙计拉回来,继续问道:“告诉我没事儿,我就听听解解闷儿,我这人从来不较真儿,凭它是甚么事儿,请小二哥放心,我还要多给小费。”

伙计听说多给小费,便侧目向左右看,看到没人,便凑近徐良,压低声音道:“大爷,您说那伙人是哪的?那伙人是长安侯府的。这儿有个长安侯,此人姓贺,叫贺兆雄,十分利害,是本地土皇上,执掌生杀大权,想叫谁死谁便活不成,地方上百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贺兆雄的爹你可知道是谁?便是新提升为太师的贺建章,满朝文武都对他惧怕三分,他在皇上面前更是说一不二。这贺兆雄便依靠他爹的势,在乡里无恶不作。像今天这抢女子的事时有发生,并不奇怪。我已听说,刚才被抢的女子姓朱,唤作朱似玉,她爹朱焕章是个教书先生,人缘儿颇好,他老妻早亡,只剩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朱似玉能识文断字,人品样貌都好,只因叫这贺兆雄知晓了,便派人到朱家提亲,遭到拒绝,恼羞成怒,又派恶奴去抢。其实贺兆雄妻妾成群,不计其数,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起先在头前的四个,人称四大金刚,是仅次于他的恶霸。在他手下也是无恶不作,如今把这朱似玉抢去,若是不从,便要送命,不是自己寻死,就要为被贺兆雄所害,真是凄惨!我常听说,当今万岁是有道明君,包大人铁面无私,怎奈为何不到这儿来看看!是我等命苦,生在长安这地方,就得受这种晦气。像这样的事,谁不生气?生气也无用?所以我不想说,说也无用,我说——”

伙计没说完,一看徐良,饭也不吃,竟酣然睡去了,甚至打起鼾来,伙计心上想着,这客官真可谓不较真儿,都算得上没心没肝了,这等不平之事我讲来都义愤填膺,这位倒好,能听得睡去,却也不敢叫醒徐良,气得一甩手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这却须是徐良的精细之处,他闻听虽则生气,但绝不露声色,只情装睡,待伙计赌气走了,他才好做计较。

徐良这才想起,也曾听说在朝有个太师叫贺建章,没想到他儿子贺兆雄竟在长安府胡作非为。如今既然叫我遇到,便不能不管,待我先去向他要人,他若认罪,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就别怪我这金丝大环宝刀不认得他是什么人了!
计较停当,徐良叫来伙计,会完酒账,多给二两,而后便下酒楼,直奔长安侯府。

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斗恶霸一番精彩故事。

白眉徐良走下酒楼,直接赶奔长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见着那姓贺的,他要不把那女子放出来,他要不当面认错,我决不能轻饶他。
老西儿一边想一边往前走,等到离侯府不远了,才突然停住脚步。是什么原因?
徐良忽想到,自己不可如此鲁莽,直接去侯府要人。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此去既无皇上圣旨,也没开封府堂谕,空口无凭向侯府要人,人家侯门似海,岂肯认罪?俗话又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是显赫侯府,故此决不能莽撞。

徐良这一思虑,便犹豫片刻,决定先不去要人,晚上先到侯府探听一番,且看他们如何行事。待抓住实证,再当面对质,看侯府还有何话说。何况我也不可漏了身份,还当以侠义道处置,纵然把他杀了,他也无处去告。
对,这便稳妥些,徐良越想越对,便忍住就没进侯府。虽然未进,却也在侯府周围踩道。
因晚他上要动手,好先熟悉地形。一切准备做妥,徐良便在附近找了店住下,趁酒足饭饱,倒下就睡,一觉睡到定更天。
徐良起身,揉揉眼,下地擦脸,而后拿随身包裹出来,换好夜行衣,将应用之物往腰里一系,短衣襟,小打扮儿。
而后把灯烛吹灭,门一关,推窗而出,“噌”一声飞身上房,直奔西安侯府。

徐良还有个绰号唤作“山西雁”。是赞他动作比雁子还快些,比雁子还轻些。
于是他三晃两晃来到侯府西墻外,看左右无人,便脚尖点地飞身上墻,朝院里观看。

徐良在墙上,见院里有花圃池塘、古树凉亭、石桥假山,景致甚好,倒底是侯府花园。他便掏出问路飞蝗石掷到下面,而后俯身侧耳细听,一无狗叫,二无人声,才放下心来。
拢双腿一跳,“噌”地落在园里,凭着多年经验,寻房串宅,找那朱似玉。找来找去,发现一个宅院十分宽阔,屋中灯光明亮。他转到此屋后窗户,舌尖舔破窗棂纸,朝屋内观瞧。
只见屋内陈设甚是阔气,中央放着一丈多长的大桌案,上边是南绣屏锦的大桌围子,桌围子后边是一把虎皮高脚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头上戴着软相巾,身披蟒袍,腰系金带,借灯光看是一张红脸,看岁数不超过三十。浓眉毛,大眼睛,三络短墨髯。一看这个傲慢劲儿,可断定他便是那长安侯,不然焉能穿这身装束,焉有这样盛气凌人?
再往两边看,左右站着十几名仆人,桌子前边,还跪着一人,正在挨骂。

徐良侧耳一听,原是长安侯贺兆雄正骂手下一个伙计,这伙计是他内宅总管,就听长安侯骂道:“饭桶!一个弱小女子都治不服,她到底答应不?”

那伙计回道:“回侯爷的话,小的是错估了,原先认她只是个十八九岁小女子,只要软硬兼施,哪有不从的道理?谁知这女孩子倔得紧,软硬不吃,只是又哭又喊。这还不说,给她解开绳子,她便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没办法,小的只好又给捆上了。侯爷,您看如何是好?依奴才看,让奴才们再劝几天,等她老实些,侯爷再与她开心取乐。”

贺兆雄再骂道:“放屁!狗蠢才,你可回去狠狠打,大骡大马皆能打得它老实,何况一个小小女子!本侯宁可活活把她打死,快去!”

“侯爷,是!有这话,奴才心里有底了。不然也不敢动她,小的这就去,就去。”这个当差的便站起来,把灯笼点着,转身出来奔后院。

徐良何等聪明,知道他们指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这下正好有人引路,他自己悄悄跟在后面。这跨院脖子又长,进了院走半天才见一座二层楼。楼上灯光明亮,楼梯在外边,还有挺大一个凉台。就见这人提灯上了凉台。

老西儿看看左右没人,两脚点地飞身纵上凉台,扒在后窗户上,桶破窗棂纸,偷偷往里看。一看这屋里布置倒珠光宝气十分喜庆,红油漆地满墙合欢粉,锦缎被褥床上鸳鸯枕。
但见塌上坐着个女子。徐良定睛一看,正是酒楼上看到的,装在桌子里抬来的女子。只是此时变了样子,发髻蓬松,脸上鲜血直流,双手被倒捆,两只脚也捆在床腿上。她面前站着十几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上岁数的。一看便知是侯府的丫头婆子。
内有个五十来岁的婆子,正在苦劝朱似玉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嫁给我们侯爷有何不好?这是旁人求不来的造化,你竟还不乐意。成了侯府奶奶,你爹也能跟你借光!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闹,一百个不乐意。你说,你再能耐,还能逃得出侯府去?再说一旦激怒侯爷,不单是你这小命难保,连你爹也要受株连。你还是往宽处想,答应了吧!我又告诉你,总管可往前边儿见侯爷去了,侯爷要一动怒,你现下便有吃不了的亏。”

这朱似玉任旁人说什么也不回答,只管一个劲儿哭。
这时总管一推门进屋,把灯笼吹灭了说道:“刘妈、李妈,刚才我请示侯爷了。”

二老妈子迎着便问道:“侯爷怎么说的?”

总管恨道:“侯爷有话,她要不识抬举,宁愿把她打死。”

二老妈子便纷纷恼道:“是啊,好了,既然侯爷有这话,咱们心里就有底了。”
“对呀,真气人,说什么都不听。”
“拿鞭子来,看这小贱人听不听!”
这十几个人要认真收拾这女孩子,安有朱似玉的命在?

徐良即刻就想进屋救人,转念又一想却是不行,万一有人认出我,岂不麻烦?最好的办法还是化装行事。他便从百宝囊中拿出个假面,这件假面可够吓人的,往脸上一戴,活脱是个大鬼,龇牙咧嘴,红眉毛大眼珠子。
老西儿把假面往脸上一套,猛推开窗,“哐”的一声,先把屋里人吓了一大跳。屋里人一看到窗口露出这大鬼脸,登时就是一阵大乱,当时就吓倒七八个。老西儿飞身跳进屋里,压低声音对那些人恐吓道:“听着,都不许动!哪个要敢动一动,老爷我可就将他活活掐死!”那胆儿稍大些没昏死过去的,便光是站着哆嗦,一动也不敢动。

老西儿用手一指:“来!门后边儿宽敞,都过来!”他让这些人都在门后儿蹲下,要他们都闭上眼,又把床上所有被褥,都给他们盖在上面,包得严严实实。

当时天气虽不十分炎热,但蒙上这些棉被也够受。
徐良威吓他们:“谁也别吱声!也不许动!谁要不老实,三老子掐死他!”这些人还真听话,不但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再说朱似玉,她开始也吓个半死,心说:这是人还是鬼?不过她已身陷虎狼穴,早打点个‘死’字在心里,故也不十分怕鬼,何况这女子识文断字通晓事理,也有些聪慧处,看出来这鬼似乎对自己无害。
就在此时,徐良也怕把朱似玉吓着,便赶紧把假脸一摘,露出本来面貌,对她一笑。其实徐良本来面貌却也不比这假脸好看,这一笑更是瘆人,反吓了朱似玉一跳,有些惊慌起来。

徐良对朱似玉和颜说道:“小姑娘莫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快跟我离开虎口。”说罢拿出匕首,割断朱似玉身上的绑绳,徐良这人生性本就活份儿,不拘小节,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转身背起她,“噌”一声飞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厢房。
朱似玉两脚离地飞也似地,吓得闭了眼,只觉两耳生风。

时间不大,徐良把朱似玉背出长安侯府,找了个肃静地方轻轻放下。到了这阵儿,朱似玉才信了这事是实,便两膝跪下,口称:“恩公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徐良赶紧扶起她,忙道:“你莫要如此,夜深人静,哭喊容易惊动他人。来来来,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

“是,恩公!”朱似玉应声,再又问徐良道:“恩公可认得我家?”

徐良道:“你告诉我就行。”时间紧迫,徐良二次把朱似玉背在后背上,朱似玉引着道儿,拐了几个弯儿,到了西门小胡同,门牌二号,便是她家。
这个家中十分贫寒,小破院,两间房,屋里一个破柜、两口缸,别无长物。她爹朱焕章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徐良把女孩子背进屋,朱似玉才把她爹唤醒过来。老人仍不信这是真的,直道:“莫非我在做梦?”

朱似玉哭道:“爹爹,不是做梦,我是给人救了,这就是恩公!”

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问道:“可真,恩公在哪儿?”

姑娘转身一看,却见徐良踪迹全无,便奇道:“咦,恩公怎的不见了?”

老头儿赞叹道:“我儿,你大概是神仙救的!”朱似玉赶忙把遇救跟老爹讲了一遍。朱焕章愈加信是神仙保佑,便跟女儿说道:“这回遇救,定是神仙显化,但此处却不能久留,万一侯府发觉,定然还会派人来抢。”说罢,父女收拾下要紧之物连夜逃走,不提。

再说徐良,为何不露面?
一是徐良施恩不图报答;二是时间紧迫,还要返回侯府对付那帮恶人。因此徐良未曾露面,离开朱家,便直径二到长安侯府。此般回来他一心无挂,已不用担心朱似玉安危。
心下发狠:长安侯,且看我这回怎地收拾你!徐良又一想,此番还是不露本来面貌的好,这白眼眉太缺德,到哪里没有不认识我的。如我伤了人命,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别的我倒不怕,只怕给包大人添麻烦。

于是他便在墻外又把那包儿打了,取出一套孝袍子似的白衣,抖开是两尺多长的白布大口袋,连着个白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间系一条五尺多长的麻绳,加上一副鬼假脸,还一条二尺多长的假舌头。徐良穿戴停当,任谁要一看,准能吓趴下,活脱脱一只吊死鬼。

话说徐良准备这玩意儿做什么?
昔年徐良大闹南洋府之时,曾经路过一座古庙,古庙里有个毛贼,为了谋夺路人钱财,装吊死鬼吓唬人。结果徐良把那小子抓了,教训一顿,又给放了,但得了这么套吓人的玩意儿。徐良用这套衣裳,没少吓唬土贼。心说:我只要不想露本来面目,便可以穿上这套衣裳,这玩意儿可是老西儿的护身符。故此徐良如今又穿上了这衣裳。

穿罢徐良飞身上墻,直接奔前厅而来。此时侯府里已是乱了,徐良救朱似玉时,曾把十几个丫鬟、婆子连同总管,全用被子包起来。时间一长,这帮人在被子里闷得汗水直流,腿疼腰酸,实在受不了时,便有人在被子里喊:“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们实在受不了啦。”但只管喊叫,不见外边有一点动静,终有个胆大的把被子掀了个缝儿,朝外一看,发现空无一人。不但那鬼怪不见了,连那朱似玉也没了,捆人的绳子割成多少段,后窗户也还开着,如此定是人为,他们才知事情不好,赶忙钻出来奔往前厅,禀报给长安侯知晓。

长安侯一听,又惊又恼,惊的是:这何处贼人干的?此乃是侯府,虽不比皇宫三尺禁地,可也是守卫森严,谁这么大胆,竟敢装神弄鬼地把人救走?足见此人胆大包天且武艺高强。恼的是自己马上就成的好事,如今成了泡影……不行,全城戒严!本侯毕竟要把那朱似玉给抓回来!特别要把救她之人抓住,千刀万剐方消吾恨!

正在这长安侯大发雷霆之时,徐良又回来了,老西儿心里说:不用你叫唤,老西儿我回来了,正要找你算账哩!
徐良蹲在墙头,往里边一跳,白眼眉他要戏耍一众恶霸。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